星期四, 12月 30, 2004

名人在世新


近 10 年,世新大學邀請不少名人到校演講,這其中包括華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David Harvey、Jeffrey C. Alexander、J. Marshall Unger、林懷民、阮義忠、白先勇、侯孝賢、余光中等,有的我得幸參加,有的則未及參與。從自己參加的幾場演講中,我感覺到不同的名人,吸引的觀眾及造成的震撼各所不同。

這其中,參與層面最廣的,非華勒斯坦莫屬。華勒斯坦曾任美國耶魯大學資深研究員,現為布勞岱經濟、歷史體系、與文明研究中心主任,他的名氣奠基於《當代世界體系》這一本專著。他到世新演講的題目是「全球化──為何有那麼多爭議?」
  

因為是世界級的人物,聽到他要演講,想要一睹風采的教授及學生可真不少,而且難得的是來自各個學校,讓 A201 教室座無虛席。也因座位不夠,使得許多晚到的學生只好席地而坐,甚或倚牆而立站著聆聽大師演講。
  

另外一個造成旋風的是 David Harvey,他是後現代論述的大將,更著有《Production of Space》等專著,當天演講的主題是「文化產業與消費──文化?經濟?後現代」,由王志弘教授翻譯的演講稿「地租的藝術︰全球化、壟斷與文化的商品化」,從網路上都還可以找得到全文。(
  

令我比較驚訝的則是,好不容易請來的耶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 Jeffrey C. Alexander,並未造成期待的風潮。亞歷山大教授其實也著有名聲,演講題目「文化創傷與集體認同」,呼應這幾年 228 事件文化創傷的著例。亞歷山大教授的題目其實相當扣聯台灣面對的認同問題,但為何無法吸引更多人聽講,我目前仍在納悶。
  

前面三位教授,論他們的研究主題,都比較屬於跨學科,因此容易吸引外校及不同學科的師生來校聽講。俄亥俄州立大學現任東亞語文暨文學系主任的 Prof. J. Marshall Unger,則顯然因為是語言學領域的關係,聽講的對象比較受限於語言學界,規模就小了很多。
  

這些國際知名學者之所以能夠來台,主要還是「蕭宗讓講座」及「曹演義講座」的贊助關係。這二個講座都是世新大學為了延攬具傑出國際成就的學者、專業人士,到校從事演講與講座,特別以募款方式取得設置經費,希望藉此傳承經驗,培養優秀人才。前者更是由前校長成嘉玲與傳播學院院長成露茜聯合捐款提供,藉以紀念她們的母親蕭宗讓女士。
  

與這些國際名人比起來,國內的知名人士來校演講時,聽講對象就顯然看不見校外人士,純以本校師生為主。但論數量,則並不輸給這些國際學者。林懷民及阮義忠二位名人到校演講時,活動中心就坐得滿滿的。當然這裡面一定不乏老師動員來的聽眾,但看到這些學生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代表這樣的演講確實發揮了一定的功效。
  

最近,我參加了一次令我印象深刻的演講,那就是余光中先生的二度蒞臨世新。當天,A201 教室再度爆滿,晚到的學生只好席地而座。我讀大學時曾聽余先生演講,睽違 20 幾年,余先生的丰采依舊。當天下午,近兩個小時的演講,我都專注地聆聽。最後的中英文詩歌朗頌,更讓我有著驚豔的感覺。經過余先生的唸頌,讓我對這些現代詩有著更深一層的體會。
  

白先勇及侯孝賢到校演講時,據說也是精彩之極。可惜我無法與會,因而失之交臂。雖然我無法場場參加,但卻深覺這樣的演講必須持續下去。這也是為什麼今年進行 94~96 年的中長程規劃時,我特別說服校長讓我在教務處下編列計劃,以補助大師到校演講。以當前各系的演講預算,有時實在請不動大師。如果由教務處給予補助,才能讓各系施展手腳,多邀大師到校,讓學生接受課堂教學以外的思想刺激。

註:相關演講影片請參見本校《網路英語沉浸園》http://vh.shu.edu.tw/~abc/corner/main_lecture.htm

星期四, 12月 23, 2004

西湖行腳

離開大陸已一個多月,有一個地方我仍必須說出對它的感覺,否則我會如鯁在喉。這個地方就是西湖!我們到西湖的時候正是中午,杭州廣電局局長已經在湖邊等候。午餐由局長作東,這一頓飯就是坐在遊艇上環繞西湖進行的。
  
講實在話,一到西湖邊,我就對這個名滿中國的勝地有點失望。想像中的西湖應該是水清如鏡才對,我看到的湖水卻是猶帶灰濁。湖水當然不髒,但這樣的湖水讓我對它的期待一下子少了很多。細問之下,才知西湖的水引自錢塘江,每個月閘門開放一次,進行汰換。
  
那天下午,我們並沒有入住酒店,而是吃完飯後直趨浙江大學參訪,直到晚餐結束才再度返回西湖。回到西湖已近 9 點,我們幾個人顧不得尚未洗澡,就興沖沖地直奔湖濱,想要來個夜遊。走了近半個小時,夜色昏暗下,我們覺得哪裡都到不了,最後只好放棄。
  
隔天一大早,我仍然不死心,決定再度嚐試徒步遊湖一圈。我沿著右邊朝著白堤的方向走去,暗濛濛的天色下,已經有不少中老年人在湖邊運動。這一段路,我走了一個多小時,越過白堤,直到孤山下,才停下來稍作休息。眼看著蘇堤就在前方,但雷峰塔卻在對面,看一看離早上檢討會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剩下的路途還要多少時間並不確定,我決定回頭。
  
那個下午,杭州的導遊帶我們走了一趟西湖附近的古蹟。第一個景點是傳說濟公出家的靈隱寺。到靈隱寺時,正逢大雨,我們就著雨傘,參遊起這一座千年古剎。古剎很宏偉,可惜已變成人頭鑽動的觀光勝地,失落了不少莊嚴。更何況,看不到出家人的接待與維持,令人覺得少了不少靈氣。李振清院長爬到最高的藏經閣,據他言有大和尚在裡面講經說法。話說回來,面對人山人海的遊客,這些出家人如何清修,還真是令人無法想像。
  
當天我們也到了岳王廟。這一座經過整修的廟宇,除了圓柱上趙僕初的書法讓我驚豔外,實在乏善可陳。倒是到了岳王墳時,看到了耳熟能詳的「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的對子,讓我才有依稀之感。
  
西湖周遭的景點,往後還會吸引我再去的地方,還是虎跑寺。這是弘一大師李叔同出家的地方,寺裡仍留有他修行的房舍。睜眼看到的真如形容般,一桌一椅一床,及少之又少的簡單擺設。因為佛像都撤走了,吸引不了香客,與靈隱寺比起來,虎跑寺顯得寂靜已極。這樣的寂靜才像一座莊嚴的寺廟,也才讓人有肅穆之感。
  
我也看到弘一圓寂之前手書的「悲欣交集」遺墨。導遊一路介紹下來,到了這句話時,自己承認不知何意。我簡略地告知他,弘一欣喜自己將要圓寂,而悲憫芸芸眾生仍在萬丈紅塵的心情,導遊聽完恍然大悟,看來往後他又可以向遊客大肆賣弄掌故了。
  
那個晚上,我們吃飯的地點就在「樓外樓餐廳」。聽到這個名字,就會讓人想起「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吹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名詩。餐廳有名,吃的似乎不怎麼樣,我已經記不起曾吃過什麼東西了。
  
樓外樓附近就是蘇堤,吃完晚餐,我本來打算把早上未完的徒步遊湖完成,了卻一番心願。然而雨下個不停,我只好跟著大夥回旅館。在車上時,牟校長一聽我打算遊湖,與我約定,隔天一早如果不下雨,我們就騎腳踏車繞湖一週。
  
隔天早上一大早起床,隱約聽到滴滴答答的雨聲,我決定不等牟校長,一個人雨傘拿著就往外衝。黑夜中,我往左沿著湖邊的步道一路大步前進,越過雷峰塔沒多久,就看見了堤防。與一位老伯問明了方向,我一路快步前進,以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總算征服了西湖。
  
說實在地,西湖對我來說,只能以見面不如聞名來形容。曲港觀魚曾稍作停留,更上了宋朝名詩人林和靖隱居的孤山,蘇堤踩過,白堤更來回走了三次。也許季節不對吧!我沒有感受到年輕時閱讀西湖、想像西湖的美麗。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創傷,從大陸人民對周遭景點的歷史陌生感,我有著深刻的體會。我這個台灣出生的中年人,比大陸同時代及年輕人,對西湖反而有著更深的理解。想起來,不免令人無限感傷。週前,與胡耀恆教授在捷運站碰到,我向他提及西湖的感覺,他說他去過,深有同感。
  
現在回想起來,我對西湖最深的印象,竟然是一大早的運動人潮,及提著大筆沿著湖邊大路揮灑書法的老人。兩天的西湖經驗,另一個足堪告慰自己的,卻是如同我以一雙腳圍繞紫禁城告別北京,我也用一雙腳圍繞西湖一圈,告別杭州。

星期四, 12月 16, 2004

柳丁採收政治學

12 月 11 日選舉日,我放棄了自己神聖的一票,再度回到故鄉。
  

回老家主要是看看二姐;二姐夫月前過逝後,我偶而打打電話慰問,卻一直沒有再回家看她。這一次利用選舉假,找個機會,在週五的晚上,一路高速疾馳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打電話找她時,她竟已在園裡幫忙大哥剪柳丁。做完我的運動,我開著車到柳丁園找她,沒有想到二姐、大哥、大嫂、姪兒及外甥,都忙得不可開交。我本來一路回來,也想幫忙大哥採收柳丁,沒想到一提出想法,就被委婉地拒絕。幾年來,我這個在大學教書的書生,碰到任何農事,都會自動地免疫,連想幫忙的機會都沒有。
  

幫不了忙,我只能在旁邊看他們如何工作。一把剪刀,他們俐落地將一顆顆柳丁剪下來,放在籃子內。邊看邊聊天時,我好奇地問一棵柳丁樹平均生產幾顆柳丁?大嫂開玩笑地要我自己算看看。事實上,要算也有點困難;一棵棵碩果纍纍的果樹,緊臨地挨在一起,想算都很費功夫。我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大約 150 顆左右。
  

大哥倒是以另一種方式告訴我答案,他們的算法是一棵柳丁樹生產多少台斤。依照他的估計,一棵柳丁樹約生產兩百台斤的柳丁。他的答案,對我產生不了什麼意義。我想知道的是幾顆,他談的是幾斤,這樣的差距,可以體會我的興趣與他的關心果真不同。
  

今年的柳丁價格並不好,一台斤只有 5 元左右。對果農而言,這只是成本價而已。也因為如此,他們不得不節省開支,盡量不請工人幫忙,而是以互相支援的方式進行採收。這也是為什麼二姐及外甥會在大哥田裡幫忙的原因。等大哥的柳丁採收完,再過幾天,二姐的柳丁要採收時,那個時候,大哥、大嫂及姪兒就會再度出動,反過來幫忙二姐。
  

到了採收期,在國小教書的姪媳婦都必須幫忙。他們剛生產的小女兒,原來都是大嫂在帶,但一到採收期,大嫂忙不過來,姪媳婦只好請假帶小孩,讓大哥大嫂能專心趕快搶收。
  

其實,對這些果農而言,也不是要採收就能採收。他們一切的動作,都受制於中盤商。以 12 月 11 日當天為例,中盤商就將當天要採收的水果,按比例分散給簽約的果農。以大哥來講,他當天只被准許採收 8 千台斤,接下來就等著中盤商的電話,約定下一次的份額。當天下午在家裡時,中盤商原來講好隔天可以再採收,沒多久卻又來電取消。害得大嫂必須趕快連絡約定幫忙的人手,取消原定的計劃,隨時等候新的命令。
  

那一天下午,我自己摘下一棵柳丁,徒手撥開厚厚的果皮,嚐起大哥親植的水果。幾十年成長故鄉滋長的果實,果然甜味十足。可惜的是,這樣美麗的水果,價格偏偏太過低下,無法讓故鄉的果農,開懷地享受豐收的紮實感。這恐怕是我這個偶爾回鄉的遊子,最感覺傷感的。
  

那天晚上,選舉開票後,被尊稱為「農民立委」的林國華,竟然落選!我正在納悶這位古坑鄉的傳奇人物竟會選不上時,大哥輕描淡寫地指出,林國華推出的柳丁採收案,被鄉民視為無濟於事,誰會投給他?
  

我好奇地追問林國華推出的採收案細節。原來林國華努力促成的優惠案,是合格的柳丁一台斤 5.4 元,不合格的一台斤 4.2 元,這其中,農民必須雇車將柳丁載到農會,因此還要加上運費的成本!大哥說,農民算一算,這樣的優惠有等於無,最後農民決定以一台斤5元與中盤商簽約,草草賣出。
  

看來,雲林縣的農民已開始開竅。以前那種賭一口氣、一路挺到底的精神,已經逐漸消失在黃昏的水果園中。日子仍然必須過,生活還是比較重要。

星期四, 12月 09, 2004

《珈琲時光》開鑼了!

幾週前,廣電系齊隆壬主任拿了幾張《珈琲時光》的電影票給我,邀請我一定要參加這場電影的放映會。而且,他特別叮嚀我,一定要我在開場時講幾句話,因為他說這次活動能夠推出,我是始作俑者,因此不能推卸責任。我一向不願晚上留在學校,主因是要陪小孩子作功課,但齊主任這麼一講,我無論如何都推辭不了。
  
12 月 1 日當天晚上,我如期到了學校大禮堂,雖然並非座無虛席,但看到不少人第一次參與開場的電影放映會,我深受感動。開場白時,我特別把齊主任找我來的主要原因講清楚說明白。
  
這個故事必須拉到兩年前,當時我新接教務長職位,牟宗燦校長要我提出提升教學品質的策略。經過一番思索,我洋洋灑灑端出了十幾項方案,其中一項就是提議設立電影社,定期放映經典電影,幫助學生吸收課堂以外的知識。
  
會有這種想法,與我在美國就讀時的經驗有關。出國三年多,在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校區就讀時,我就從校園學生的電影社獲益不少。
  
當時有兩、三個電影社團每週都會放電影,其中包括經典電影及流行影片。我通常會買一張整個學期的聯票,看半年的便宜電影。當時讓我收獲最多的,就是學生自己操作放映機,每週播放經典電影的電影社。
  
在 Madison 那幾年中,我真是看了不少電影,包括費里尼、黑澤明及其他非常有名導演的片子。我印象中最深刻的,還留有《My Dinner with Andrei》的場景:兩個朋友,近十年不見,紐約的一次碰面,面對面的聊天竟然變成一部名片。回台後,我每次跟學生講起此段往事,他們都無法想像。
  
說實在的,看這些經典名片的經驗並不是都很如意的,常常我會在看電影時,禁不住地進入夢鄉。並非我疲倦至此,而是有時就是無法走入這些導演的世界。當然,最後我都會怪自己,程度為何如此差!但無可諱言地,幾年的觀賞心得,讓我的藝術體驗增加不少,這也是我回台時,買了不少楚浮、柏格曼及黑澤明等這些大導演的片子的原因。
  
也因為這番經歷,牟校長要我提出策略時,我立意成立幾個指標性的社團。好的社團,是學生吸收教室以外知識的最佳管道。企圖成立電影社團,就是想把美國讀書時的美好經歷,在世新重建,讓學生也可以一起共享。
  
另一個我想成立的主因,其實也與廣電系有關。廣電系分電台、電視及電影三組,其中電影組曾經有著輝煌的歷史。來到世新大學幾年,老是聽到廣電系的校友談及當年電影組,學弟妹跟著老師以實踐的精神,開闢一番天地的故事,這些故事常讓我神往不已。這也是為什麼我思考著要如何讓電影組重回榮光的主因:我希望電影社的密集活動,可以讓當年的精神重振,深化廣電系的特色。
  
可惜去年因為經費關係,學校無法大力補助電影社的活動,因此感覺不到熱力。想不到,今年在課外活動組的幫忙,侯孝賢免費提供《珈琲時光》的贊助下,租了二台放映機,開始起動電影欣賞的活動。更利害的則是,他們還徵得侯孝賢的同意, 12 月 8 日當天到校與同學座談,真是不簡單。
  
12 月 1 日當天晚上,我特別感謝齊主任的努力不懈,我也寄望學校能趕快將大禮堂的兩台 35 釐米放映機修好,以後讓學生自己操作這兩台機器,將默會知識傳承下去。希望不久的將來,台灣的電影事業,能在這些新一代的年青人手上,重締光芒。

星期四, 12月 02, 2004

浙江大學一行

高等教育訪問團的終點站是杭州,但我們並不是要去杭州玩,而是要去拜訪杭州附近,另一個 211 工程的重點大學:浙江大學。
  
那一天下午,我們的遊覽車從上海離開後,直開杭州。到了江南,竟然有著回到家的感覺。江南的田園風光,簡直與台灣一樣。農田處處,襯托著矮矮的房子,讓我想起小時成長的農村日子。在中途的休息站暫停時,我還跟李振清院長(注1)開玩笑說,我真想用走的,一直走到杭州,好好領略江南的田園美景。
  
最後我當然並沒有如願,還是跟著遊覽車到了浙江大學的新校區。介紹人員領我們登上新建的一棟高樓,向我們導覽新校園。這個校區不久將拓展到 8 千 5 百公畝,我們從高樓的頂端,看著校園遠遠的邊界,一直吶喊著大陸的手筆真大。幾年間就可以無中生有,建出一個如此壯觀的新校園出來。
  
坐著遊覽車巡禮時,我們也看到一棟棟、全新的教室及宿舍。浙大要求學生都必須住校,因此宿舍群看起來煞是壯觀。但最怪異的卻是,學生的衣服竟然公然無遮地曝曬在陽臺上,真是讓我們咋咋稱奇,這是在台灣已看不到的奇異景觀。
  
我們之所以會去浙江大學,是因為它是大陸高校合併比較成功的例子。1998 年 9 月,大陸將浙江大學、杭州大學、浙江農業大學及浙江醫科大學合併為浙江大學。它也是首批進入大陸「211 工程」和「985 計劃」(注2)的重點大學之一。這個學校的「大」除校地外,它的教職員生數目也挺嚇人:它目前有教職工8千4百人,全日制在校生4萬人,碩士研究生1萬7百餘人,博士研究生近5千人;另有攻讀專業研究生學位3千2百餘人;本專科生2萬6千人,函授、夜大、成人脫產班學生2萬9千人,遠程教育學生1萬6千人。
  
我們的座談是在浙大的舊校區。遊覽車走近舊校區時,我們突然耳目一新。與新校區只見建築不見大樹比起來,舊校區處處扶疏滿園的樹木,讓我們才真正體會何謂百年的大學校園。私底下在聊天時,我們一致的看法是,浙大應將理工學院搬到新校區,把人文學院留在舊校區;這樣美好的校園,應該留給人文學院的學生在裡面盡情地徜徉。或許不知那一天,會蘊育出另一個大文豪也不一定。
  
因為已到訪談的終點,大家其實都已很疲倦。從北京一路問下來,該問的問題其實都已有些答案。因此,在浙大的座談,顯然有點零散。但最後最尖銳的問題,卻是由 Lucie 院長(注3)提出的。她問了其中一個系為何會出現在名單上,這下子才知道這是整合四校後所留下的尾巴。雖然外面喧嚷浙大的成功,但這個系卻是整合過程中,為無法歸併的師資所特別設的一個科系!看來傳聞還是需要被檢驗,也多虧Lucie 院長的一擊,讓我們在浙大的訪談終於有了新的斬獲。
  
其實,離開浙大後,我們一直在追問,浙大新闢這麼大的校園幹什麼?更何況,絕大部份這些新校地,並非政府無償撥給,而是浙大自行向銀行貸款買的,每年要還的利息至少要一億多人民幣!我們私底下追問他們為何如此大膽,原來打的算盤是,反正學校及銀行都是公家的,出問題政府一定會出面解決。更何況,他們很篤定,不知什麼時候,政府若有結餘,一定會有幾個億撥下來,怕什麼?
  
這大概就是大陸近幾年經濟持續起飛的主因吧!大家拼命建、死命蓋,反正都是公家的錢,左手交右手。但這也曝露出,大陸這幾年過度擴張的問題:我們都不得不為大陸捏把冷汗,如果需求並沒有想像中高時,泡沫化的後果誰來承擔?

注1:世新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院長。
注2:「221 工程」與「985 計劃」都是中國的高等教育重點發展政策。「221 工程」目的是在 21 世紀集中投資,重 點建設好 100 所高校;「985 計劃」名稱取自江澤民 1998 年 5 月在清華大學談話,內容要求高校培養創意人才,取得創意成果。
注3:世新大學新聞傳播學院院長成露茜。

星期四, 11月 25, 2004

北京印象

參訪團抵達北京機場,坐著遊覽車往市區時,Lucie院長(註)說每次到北京,她只能以「大」來形容:與台灣比起來,大陸感覺開闊多了。
  
我們一行就安頓座落在王府井旁的北京飯店,王府井近在咫尺,本以為當天就有機會到新華書店逛逛,但事與願違,一個晚宴下來,回到飯店已快九點,夢想就如此告吹。
  
抵達當天的晚宴,是中國傳媒大學劉校長請的客,飯局就在中國人民大會堂的澳門廳。吃飯前,中國傳媒大學的一級主管陪我們仔細地逛了一趟大會堂。最令我們驚豔的是可容納一萬人的大會議室,可謂壯觀已極!不過,私底下討論時,我們覺得這樣的大會,其實難謂民主!一萬個人民代表同時開會,如何發言?如何做成決議?
  
到最後,我們知道在大陸只有如此開會才有效率。人太多當然無法暢所欲言,最後只剩講台上的核心小組決定一切,這應該是所謂民主集中制的寫照。看完大會議室後,我們也參觀了台灣廳、福建廳及西藏廳,這些以各省為名的接待廳,體現了中央掌控全局兼懷柔的策略。
  
其實,我對北京的印象並不佳。這個城市的浮塵微粒太嚴重,因此讓人感覺空氣品質並不好。有時一早起來就是灰濛濛地,這種現象,導遊提供了幾種解釋。其中之一是北京近幾年大肆建設,灰塵當然不可能少,加上沙塵暴偶而自北而來,更讓原有的情況惡化。再者,北京最近汽車成長太快,上下班時間汽車擠上街頭,空氣會好才怪。而後者,更出現了台北10年前我們無法忘卻的夢魘:塞車、塞車、塞車!
  
第二個讓我不喜歡的原因,是這個城市對古蹟的維護並不積極。我不免俗地參觀了北平故宮,本以為應該是金碧輝煌的皇宮,卻看起來一副沉舊黯然的樣子。不只屋瓦暗點滿佈,宮牆斑剝處處,石築地板更是起落不平。我到故宮,原本帶著《Last Emperor》電影中皇城的燦爛想像而來的,但走了一趟,才發覺自己的想像未免太天真。但一方面,也讓我覺得,大陸真是離文化產業太遠。不只故宮,西湖畔的「杭州碑林」也讓我有著同樣的感受。大陸應該學學日本,看看他們如何讓古寺廟重生。
  
第三個讓我未免失望的原因,則與王府井有關。傳說中的書店並沒有如想像中豐富與宏偉,我只買到兩本所要的書:一是台灣已進我未買的書,另一本則是為朋友買的舊書。王府井最令我難以忍受的則是,閒逛的幾個晚上,總是碰到有婦女接近,詢問要不要到酒吧坐坐。有一天晚上,更碰到男人站在北京飯店的門口,問我要不要帶女人進去?如此靠近權力核心的地方,竟然也是鶯鶯燕燕亂飛的地帶。這是北京最弔詭的場景。
  
離開前的那個早上,我圍繞著皇城的外圍走了一圈。天尚未大亮,我從長安大街右轉進入勞動人民文化宮,穿過中山公園,沿著南長街、北長街、景山街,折向北池子及南池子大街回到北京飯店。隨團的人沒有多少人知道,我以一雙腳跋涉了千年的古城。這也是我向北京告別的方式:不知何時,我才能再返回北京,雖然我不挺喜歡這個認識未深的古代城市。

註:世新大學新聞傳播學院院長成露茜。

星期四, 11月 18, 2004

大陸高教表面精英化

年近五十,最近才首次踏足中國大陸。
  

十餘年前,陸委會曾經有意委託我赴大陸考察資訊機構,但當時大陸的飛安欠佳,家人深覺不安,因此最後予以婉拒。此次我最後決定出國,一來小孩已比較不用我費心,另者此次參訪的主題鎖定高等教育,尤其是 211工程(註1)的精英學府,這些正是我這幾年關懷的主題,因此最後決定排除萬難赴大陸看看。
  

參訪團成員約 20 位,來自公私立大學的教授與行政主管。11 月 6 日抵達北京,我們先參訪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及民辦的北京城市學院。11 月 10 日到天津參訪南開大學,11 月 11 日參訪上海的復旦大學,11 月 12 日赴杭州參訪浙江大學。出國前,朋友都嘲笑,五天趕四個大城市,最後一定都是在搭車及趕飛機。
  

九天的參訪,對大陸的高等教育機構有著粗淺的印象。說粗淺,是因為不斷的官方報告及行政主管的座談,並無法深入問題所在。時間太趕,不及與教師及學生深談,在最後總結的討論會中,讓我覺得是此次參訪中的美中不足之處。因為官方給的資料常常虛虛實實,不加解讀,很容易信以為真。
  

幾天下來,除了城市學院以外,這幾所大學吸收的都是大陸的精英。以人民大學為例,學生都是各省統考一百名內的學生。這樣的學生,若好好訓練,都將是人才。一路聽下來,這些學生的經濟普遍並不寬裕,因此政府都會給予充份的補助,甚至有些連吃住都幫忙照顧到。要不然以大陸的學費現況,能夠讀得起的恐怕並不多。
  

城市學院是本次參訪的唯一民辦大學,學費不低,一年約 8 千人民幣,但標榜所有的課程以配合社會需要為主要考慮,因此就業率達到 97%。看到這個學校,會想起台灣早年的專科學校,一切為教學。不過,這個學校有一個令我們驚訝的政策,那就是未達錄取標準的學生,如果家長願意贊助,學校會讓他們入學。學校就用這些贊助經費,陸續蓋起大樓。
  

在浙大的座談中,我們發現大陸的學生與台灣的學生一樣,因為都是統考進來,主動探究的心並不強。最後結論,問題仍然出在聯考,為了聯考只好填鴉死背,結果就是犧牲了創造力。
  

在南開大學,碰到一位願意深談的女老師,她告訴我們大陸的學生目前有著信用危機。主因是這些負載國家就學貸款的大學生,還款意願薄弱,寧願賴帳。她憂心這些精英就學時已有這樣的習慣,如果他們畢業,當了主管,會出現什麼危機,實在令人難料。
  

在復旦大學,我提出大陸大學的退學率問題,結果副校長回答說復旦的學生沒有任何人被退學。我不及細問,但一直思考何以如此的原因。學生太好嗎?但又覺不可能。因為大陸也是依照統考分數進行分發,因此不少學生會高分考上沒興趣的科系,有的則是興趣甚高,但成績上不了第一志願,隨學校安排就讀的科系。這樣的態勢,如何可能沒有退學的問題?
  

到了浙江大學,我追問同樣的問題,但回答仍不是很令人滿意。比較清楚的則是,大陸學生如果興趣不合,也可以轉系,但門檻及人數多所限制。這個問題,直到回台,我仍沒有確定的答案。
  

其實大陸高教的危機,還出在貧富懸殊的問題。在人民大學的研討會上,我就質疑,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為何教育如此精英化?我以「矛盾」二個字提出質疑,當然不出所料,這些領導一力否認,他們答以各地方仍有不同的學校及終身學習機構提供學習機會。
  

但在一次餐敘時,我們聽到的卻是更為嚇人的數據。在大陸,尤其比較偏遠的地區,能報考的其實是被篩選過的,10 個高中生有 5 個被排除在報考的資格外。因此,大陸的就學率,其實是被高估,他們的分母被刻意縮小了。
  

提出這個數據的學者還指出,大陸現在最駭人的是貧富懸殊的問題,他們現在執行的是一種變相的農村剝削政策,問題早已浮現,但一直採取高壓的策略。這位學者指出,如果 10 到 15 年內無法妥善解決,他們都覺得大陸其實並不樂觀。
  

幾天的參訪,我們看到大陸高等教育的馬太效應(註2)趨勢,資源一直集中在幾個名校。我們也看到政策一直在鼓勵與國外的連繫,試圖打破現有限制,推出各種機制,如特聘學者、黨管學者、長江學者等邀請國外學者及鼓勵研究,也不斷派遣教師出國交流。能否成功未知,但他們的氣勢確實非我們所能及。
  

當然我們也看到黨部對學校的控制處處可見,行政主管的黨員身份有點像當年國民黨執政時期的台灣,這種體制,難怪大陸高校讓人覺得異常平靜。但也不得不讓人質疑,沒有思想百花齊放的校園,如何達到學術成長的刺激作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註1】211工程:中國的高等教育重點發展政策,指在 21 世紀集中一部分投資,重點建設好 100 所高校。
【註2】馬太效應:《馬太福音》第 20 章有句名言:「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這句名言流傳甚廣,它所指的現象被人們稱為「馬太效應」(摘自現代教育報)。意指強者益強,弱者益弱。馬太效應:
《馬太福音》第 20 章有句名言:「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這句名言流傳甚廣,它所指的現象被人們稱為「馬太效應」(摘自現代教育報)。意指強者益強,弱者益弱。

星期四, 11月 04, 2004

古坑咖啡上頭條

再度回鄉,竟然碰到古坑咖啡上了聯合報頭條新聞!
  
那是週六的早上,我一早打開電視收看新聞,沒想到螢幕邊的插播出現古坑咖啡,因為與國外咖啡混合被質疑,因而上了頭版,消息來源指向聯合報。
  
其實,古坑咖啡摻雜的事,半年前與同鄉農民的聊天中,我即已耳聞,剛聽到時也是不能相信。但轉而一想,連我這個在地人,在古坑山區穿越無數次,自己都看不到咖啡樹,可以想見量產一定不多。如今被炒得如此火熱,需求強盛,為了賺錢,不摻雜才怪!
  
但私底下知道,變成頭條總不是好事。這樣的消息上報,鐵定會衝擊正有起色的觀光產業。關懷之餘,我打了電話給鄉長,提出我對此事的擔心。鄉長倒是老神在在告訴我,他說這種事情,已經存在幾年,只是沒有爆發而已。電話中,因為記者約好要訪問他,我們不及細談就匆匆打住。
  
掛掉電話後,我仍覺不安,我深知記者挖新聞的本事,不小心處理,一定會造成更大效應,因此再度打電話建議他要謹慎面對記者,要不然會砸掉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
  
那個早上,我們還是碰了面。我們就坐在老人會的路邊椅子閒聊,作為一個關懷故鄉的遊子,我建議他一定要輔導廠商,進行商品的定位。最好的辦法是利用這個機會,推出道地的古坑咖啡,與混合的咖啡區隔開來。
  
我告訴他,現在這麼多人著迷於古坑咖啡,是因為打著「本土」的招牌。如果消費者知道自己受騙,一定會質疑何必花比一般咖啡貴的價格,買不具「本真性」的古坑咖啡。這種形象的損失,最後的後果就是消費者對商品的唾棄。想要再翻身,不知要到何時。
  
鄉長聽到我講起「全球在地化」「在地全球化」的理論,也不禁動容,更知道這是古坑咖啡的良機。不過他也告訴我,對廠商的規範其實不是那麼容易,他只能盡力而為。
  
隨後,在古坑鄉立圖書館,他也特別放了一捲介紹古坑咖啡的帶子給我看,讓我稍微了解整個古坑咖啡的緣起,這當然與日本人佔領台灣時的經營有關係。看到這捲帶子,會讓我想起高中時,地理老師曾告訴我們,日本人原來想在斗六蓋一座遠東最大的咖啡製造工廠,為此日本人就在荷苞山種植了大批的咖啡。後來因為戰敗,這個夢想一直都沒有實現。後來國民黨來台,無心於此,咖啡園日漸消失。
  
錄影帶中,也出現了黃耕子,這位古坑咖啡種植的前輩。他從日據時期,就開始為日本人照顧咖啡,對整個當時的歷史可謂瞭如指掌。看到他歷歷如繪的描述,我才驚覺,幾年前我開車尋找柯鐵虎的革命基地鐵國山時,就曾經過日據時期咖啡培植的重地──古坑農場。
  
然而,鄉長告訴我,古坑農場當年的景況如今已不再。他提到,最近也動念,想趁著此時的熱潮,建議古坑農場重新種植咖啡。目的當然不在咖啡的生產與製造,而是歷史還原,讓觀光客回到咖啡的原鄉,重新面對當年的盛況。
  
我一向不喝咖啡,因此不知古坑咖啡好不好喝。但臨離開時,鄉長還是送了我幾包道地的古坑咖啡。我勉為其難地接受,只是因為答應他將咖啡帶回台北,送給我愛喝咖啡的朋友,讓他們知道「在地」的古坑咖啡真的存在,請他們一齊為古坑咖啡洗刷莫名的冤屈。

星期四, 10月 14, 2004

俞力工的難題


這個學期,學校聘請了名評論家俞力工到校客座。俞力工出生於上海,民國 38 年隨父母到台灣,民國 53 年離台往歐美留學。先後在舊金山州立大學、維也納大學、西柏林自由大學、海德堡大學、法蘭克福大學學習與研究,目前為專業政治評論專欄作家。
  
我原來與俞力工並不熟識,吃了兩次飯後,發覺這個人很直爽,很好相處,尤其與校友聚餐那個晚上,更讓我見識了他的酒量,果然不同凡響。
  
也是與校友聚餐當晚,他跟我打了招呼,說要到辦公室來看我,因為他有些事想找我聊一下。果不其然,沒有幾天,他先打了電話,確定我沒事以後,就跑到我的辦公室。
  
坐定以後,他沒有什麼客套,就直接說有兩件事請教。我以為什麼大事,讓他如此為難。原來他的問題只是,他要如何打成績?
  
我原以為他大概是第一次到世新,入鄉隨俗,客氣地想了解一般老師打成績的方式,因此也就照實情告訴他,打一百分很少,90 分以上算是很好的成績,研究所的及格分數是 70 分,大學部則是 60 分。我還提醒他,上課時務必先讓學生知道,他的成績比例如何計算,以免往後引發不必要的爭端。我以自己為例,常將成績分為平常成績、期中成績及期末成績三項,期末時將這三個成績一加總,就沒有問題了。
  
聽完這一些,他卻丟出另一個問題,問說他可不可以不考筆試,只考口試?我回答說,這種事是老師的職權所在,我們不會過問,而且有些老師就是如此做。我鼓勵他,看他自己哪一種最合適,就用那一種。
  
他倒是向我說明為什麼要口試的原因。他說在歐洲,考試一向以口試為主,而且口試時更允許學生旁聽。整個的口試精神其實立足於每堂課有其學習內容,只要學生能學會這些內容,他已足可拿到這門課的學分。因此,他還問說,可不可以讓學生補考?如果前面的理念被認同,即便學生透過旁聽知道,甚至最後以補考通過,都代表學生學到該學的東西,有何理由不能讓學生過關?
  
與俞力工的一席話,讓我感觸良多。在台灣,不少老師以當學生為樂,只要考試未過,就毫不留情面地當掉學生。俞力工受歐洲教育的影響,認為一門課有其必要知識,只要學生能掌握到重點,就應該讓學生通過,這樣的想法,確實是值得我們多方思考。
  
那天下午,俞力工一直堅持的一個理想是,讓學生掌握觀念,觀念一掌握住,自然可以應用到不同的地方。他認為筆試只會讓學生走向死記,而死記的東西通常無法持久。更糟糕的則是,死記通常容易讓學生失去思考力及創造力。
  
俞力工的教育走向,與台灣當前的教育實踐實在大相違背。但從人性角度的思考,卻是這個考試領導教學的國家有必要深入思考的。與俞力工的一席談話,我感覺他給我的,比我告訴他的還多。

星期四, 10月 07, 2004

學術評鑑反思研討會


我必須將參與「反思台灣的(人文及社會)高教學術評鑑研討會」的過程記錄下來。
  
今年 2 月 20 日﹐老友政治大學新聞系馮建三教授發了一封電子郵件給我﹐邀我參加一場 3 月底的「學術?政治?社會」座談會。信中對於座談會的詳情並未交待得很清楚﹐到了紫藤廬﹐才知原來是針對國內最近擾嚷不堪的高等教育學術評鑑而來。
  
當天座談會的成員﹐包括輔仁大學新聞傳播學系林靜伶教授?清華大學亞太/文化研究室陳光興教授?政治大學新聞學系馮建三教授?政治大學社會學系黃厚銘教授?交通大學社會與文化研究所劉紀蕙教授?中研院中山人文社會科學所瞿宛文教授?中研院中山人文社會科學所錢永祥教授及我幾個人。談了一下午﹐最後的共識是舉辦一場研討會﹐徹底反思國內的高等教育學術評鑑﹐尤其特別著重 SSCI?A&HCI 及 TSSCI 所引發的爭議。
  
經過連續的幾次會前會後﹐我們終於敲定所有的議程。其中最主要的內容﹐是針對學術評鑑的國內外作法做一個縱論﹐然後邀請人文及社會學科各學門的代表學者﹐談一談 SSCI?A&HCI及TSSCI 對各學門的衝擊。
  
為了壯大聲勢﹐我們幾個人分別負責聯絡相關的學會﹐邀請各學會參與﹐給政府更大的壓力?最後共有十幾個國內主要的學會答應聯合舉辦﹐包括女性學學會?文化研究學會?比較文學學會?中華傳播學會?中國圖書館學會?中國政治學會?台灣哲學會?台灣歷史學會?台灣教育社會學會?台灣社會研究季刊社?思與言雜誌社?政治與社會哲學評論?清華大學亞太文化研究室?資訊社會研究學會等。
  
研討會就訂在 9 月 25 及 26 日﹐地點則在國家圖書館。雖然報名者多﹐參與者不如預期﹐但重要的是各學門的主要人物全都到了。其實只要這些人在場﹐對教育部及國科會就是一種警示﹐這麼多人文及社會科學界的靈魂人物齊聚一堂﹐公然反對政府制定的政策﹐確實值得決策者多方思考。
  
有些報名者﹐雖然不能來﹐但卻給予了相當的精神支持﹐留下如下讓我們大為感動的留言﹕
  
其實我當天無法出席﹐但我願意報名﹐也願意繳費。因為我對目前的評鑑制度深惡痛絕﹐卻只能沈默以對﹐並且不斷以對學術的理想來自我勉勵﹐並且做好「升等無望」的心理準備。謝謝你們願意站出來發聲﹐但願這些聲音能「上達天聽」﹐能給台灣一個寬廣且有深度的學術環境。
  
研討會結束當天晚上﹐光興兄請所有工作人員﹐到龍門客棧吃水餃慶祝。那一天光興兄非常High﹐他說我們這個研討會已經為歷史留下記錄﹐因為這是台灣?甚至大陸第一個向政府的學術評鑑提出異議的研討會。他的說法﹐被瞿宛文當場吐嘈﹐說後現代信徒的他﹐為何還有為歷史留下記錄的想法﹖
  
但無論如何﹐當天晚上我們決定讓光興兄的願望實現﹐研討會論文集將修訂出版﹐甚至上網﹐並找可行的途徑在大陸發行。因為大陸的學術評鑑﹐在迷信 SCI?SSCI 及量化的程度方面﹐比台灣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也是我們必須讓對岸學術界知道﹐台灣已有了反思的聲音﹐希望他們也能一齊想一想。
  
對我個人來說﹐能參與這樣的研討會﹐感覺與有榮焉!這也是為什麼吃水餃的那個晚上﹐我趁著一點酒意﹐特別向光興兄謝謝讓我有參與的機會﹐一起為學術評鑑反思的歷史留下見證。人到中年﹐總要為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情做點什麼﹐這次研討會﹐真的讓我中年的生命充滿無限光輝!

星期四, 9月 30, 2004

捷運上的數學運算

上週六,上完在職碩士班的課,搭著捷運回家時,我看到一對父子從萬隆站上車。一上車,小孩子一副很慌張的樣子,一邊手不停在運算,一邊眼睛瞄著寒著臉的父親。父親大聲斥責小孩子「為什麼不會算」,小孩子則一邊算一邊小聲地解釋。看到這副景像,我知道又是一位要求甚嚴的老爸,望子成龍地要小孩子連搭車都不能放鬆,不停不停地算。
  
這種情景,讓我進入反思的狀態。每逢開學,我總是避免不了像這位父親一樣,要求小孩子要不停地運算。加上小兒子的數學不好,我甚至動念要求他參加補習班,雖然我的小孩一副千百萬不願意的心情。
  
為什麼要小孩不停地算?為什麼要求自己的小孩要去補習?這已變成大部份家長開學後的惡夢。當然一方面是希望小孩子不要輸在起跑點,但多半恐怕已變成「別家小孩在補習,我的小孩為何不補?」這種輸人不輸陣的心情,恐怕是主要的壓力吧?
  
我到最後並沒有強迫自己的小孩去補習。他已在學英文了,一週中的週一、週二、週四及週五,每天下完課,他就必須到英文班報到,直到六點半才能回家。我自己不斷在衡量,他學英文已經好幾年,我應該幫他停掉英文,換成數學嗎?
  
我最後的考慮,當然是語文優先。已經學了好幾年,他已經不畏懼英文,為什麼不讓他學到小學畢業?就這樣,我放小兒子一馬,讓他免去補習之苦。
  
但小兒子壓力的減輕,卻代表我必須扛起教他數學的重擔。我必須在百忙中,幫忙他完成數學的功課。但也在輔導中,我覺得小孩子會不喜歡數學,其實跟教學的方式有關係。
  
我以開學後小兒子學的因數為例。學校只知道教小孩子如何算出答案,卻不讓小孩子真正理解何謂因數。就算數學課本有所定義,但這種字典式的定義,一個小六生如何了解這些抽象的名詞?
  
從這樣的經驗,我才體會,我們的教科書真是太過死板。為什麼不能多一點說明,甚至是舉日常生活中活生生的例子,讓小孩子知道何為因數?我想起以前自己數學這麼差,其實中了只知運算而不知其理的毒。看著課本,我其實很會算因數,但我竟然發覺自己不知道何謂因數!
  
為了自己了解,更為了讓懵懂的小兒子知道何謂因數,我只好上網查資料,自己親自了解何謂因數。果不其然,原來甲數被乙數整除時,乙數就是甲數的因數,甲數就是乙數的倍數。當我如此跟小兒子解釋時,他有點開竅的樣子。看他如此反應,我總算稍為寬心一些。看來我的小兒子,並沒有那麼笨,他只是需要多一點的解釋及說明。
  
我其實上班及上課已經很累,但為了自己,也為了小兒子的學習興趣,我決定自己必須下海,好好了解數學的迷津。能不能成功,我可不知道。但這種年紀了,把它當成一種對以前的補償,其實也滿令人充滿期待的。

星期四, 9月 16, 2004

沈教授終於走了

沈寶環教授終於走了。
  
上週,前考試委員張鼎鍾,打電話給我,告知在美國的沈教授已住進加護病房近兩週,而且多半是處於無意識狀態。張委員要我們有心理準備。言猶在耳,週日傳來的消息,沈教授已於 9 月 9 日病逝於洛杉磯。
  
沈教授係中國第一所圖書館學校──文華圖書館專科學校沈祖榮校長的公子,於民國 36 年考取公費留考,遠赴美國讀書,獲得美國丹佛大學教育學博士,圖書館學碩士。民國 44 年響應政府號召,回國服務,曾任東海大學教授兼任圖書館館長、國立教育學院教授、台灣大學圖書館學系教授、世新大學教授、中山大學顧問、美中翡陶斐榮譽學會會員、美國資訊學會台北分會會長、中國圖書館學會理事長、中央研究院美國文化研究所研究員等職位。
  
沈寶環教授一生對圖書館學術貢獻良多,曾任《圖書館學報》主編、《資訊傳播與圖書館學》主編。更獲教育部特優教授獎、中國圖書館學會、華美圖書館學會、美國資訊科學學會傑出服務獎。著作有《西文參考書指南》等專書十種及論文多篇。沈教授因為喜歡提攜後進,因此造就英才無數,國內不少圖書館從業人員及圖書資訊學系多位教授,皆是沈教授得意門生。而論他對圖書館實務的貢獻,首在於台灣圖書館的開架式服務,是沈教授於東海大學圖書館開風氣之先,造成全國奉行的創舉。
  
沈教授出道甚早,而且是圖書館界的大老級人物,與我相差近 40 歲,但他把我當忘年之交,是我這一生最有助益的長者。我會與沈教授如此親近,其實與世新大學設立圖書資訊學系有關。
  
民國 84 年之際,我原在淡江大學任教,但因為高薰芳空降事件,造成系上人心徨徨。最後,造成四個老師陸續離開。當時,沈教授正為世新籌劃圖書資訊學系,找不到合適的系主任人選,我極力推薦的朱則剛教授又無法就職,正好我想離開,就如此換我跑到世新大學,與沈教授共事好幾年。
  
與沈教授認識那幾年,我從沈教授身上學到不少做事的方法。他有一招很厲害有效的招術,我到目前都還學不會:那就是先誇獎,再批評。這一招讓人比較沒有抗拒之心,又能接受建議。沈教授強調人際關係的態度,也是當年年輕的我,只能看卻做不來的人間智慧。
  
也因為他的人面廣,處事圓熟,才能在幕後幫我好幾把。要不然,以我當時年輕氣盛的脾氣,很多申請案及研討會一定無法達成。張鼎鍾委員所以會幫忙世新大學資訊傳播學系二度舉辦國際學術研討會,沈教授的人脈才是主要原因。而辦「資訊傳播與圖書館學」刊物時,也是透過沈教授的人脈,與大陸相關科系及重要學者建立不錯的關係。
  
沈教授最讓我佩服的,乃是以一個大老級人物,卻全權放手讓我經營系務,這樣的胸襟,一生碰到的其實不多。也是因為這樣的落拓胸懷,才讓很多人對他至為懷念。這也是為什麼,沈教授移民美國,偶爾回台時,老友及學生邀約不斷,有著吃不完的飯局,可見他受歡迎之深。
  
哲人其萎,徒留思念。往後當我碰到人生不順遂之事時,又少了一個可以訴苦及發牢騷的對象了,這是我對沈教授最為不捨的原因。

星期四, 9月 09, 2004

夢回 Madison

最近,我連續兩次夢回自己在美國讀書的學校,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編按: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
  
自從民國 79 年回國以後,十幾年來我沒有重回母校,在夢中也未嘗出現過。最近連續兩次出現在夢中,實在令我納悶不已。我一再追問自己,為什麼最近如此頻繁夢回麥迪遜?想來想去,唯一可以解釋的,乃是好朋友飛資德資訊公司老板娘 Peggy 的兒子 David,目前正在麥迪遜讀書。David 這個暑假回台,跟著我的女兒亂跑,了解台灣的形形色色,因此觸動我在麥迪遜的種種回憶,才會讓我夢回麥迪遜。
  
其實,最為怪異的,莫如兩次夢中的情景都是校園的學生活動中心(Memorial Union)。麥迪遜的校園那麼大,我踩過的地方不少,但為何獨獨活動中心入夢來?確實讓我沉思許久。不過,到最後,我覺得那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學生活動中心,是除了教室及宿舍以外,我最常光顧的地方。
  
威斯康辛大學的學生活動中心,就在我就讀的研究所大樓旁,每天上學我都必定要經過,有時如果上下、午或晚上都有課,一天甚至要穿過學生活動中心多次。因此,3年8個月在麥迪遜的日子裡,活動中心是我最熟悉的建築之一。
  
但學生活動中心最令我難忘的,並不是因為我必須不斷穿越。如果以經過及留駐的時間來計算,宿舍應該是讓我最難忘的地方。但事實上,回台以後,卻常常忘記宿舍大樓的名字,甚至在那一條街。
  
學生活動中心之所以讓我魂牽夢縈,是因為我有不少回憶與它緊密地綁在一起。
  
第一件讓我忘不了的是,活動中心的冰淇淋讓我永遠回味無窮。每天一經過活動中心,我一定折進去,買兩顆我最喜歡吃的奶油胡桃(Butter Pecan),邊吃邊走向教室。
  
好的冰淇淋必須要充足的鮮奶才會好吃,威斯康辛是個農業州,養了很多乳牛,牛奶一向豐厚,學校以此製造出來的冰淇淋,吃了真是令人愛不釋手。花蓮師範學院的張子樟老師,當年與我同時到麥迪遜時,因為健康問題,老婆要他禁吃,但他總是禁不住誘惑,常常邀我到農學院大吃一頓。我們有時甚至一次吃它 4 顆,才願意罷手。我們會如此放縱自己,一方面也是當地的冰淇淋太便宜了,兩顆只需要 85 分,折合台幣不到 30 元,與台灣吃 Haagen-Dazs 要一百多元的價碼相比,實在天壤之別。
  
學生活動中心另一個令我留戀的原因,是它的酒吧!威斯康辛大學的學生常常自豪的一個傳說如此流傳著:全威斯康辛州最自由的地方在首府麥迪遜,麥迪遜最自由的地方在威斯康辛大學,威斯康辛大學最自由的地方在學生活動中心,而學生活動中心最自由的地方就在它的酒吧!在酒吧裡面,學生可以高談闊論,沒有任何人會來干涉。
  
我的指導教授 Douglas Zweizig,就幾度邀我到學生活動中心的酒吧共享啤酒,讓我渡過不少思鄉的日子。我尤其懷念他請我喝的 Garten Blau,一種當地才喝得到的啤酒。與美樂等行銷全世界的啤酒比起來,這些當地啤酒的醇厚,沒有喝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也是在學生活動中心,我認識了已忘了他姓名的老理髮師。已經 80 幾歲了,仍然天天在活動中心的小小理髮廳理髮。他並不缺錢,只是樂於工作,與他的另一個嬉皮老友只願靠教堂施捨過日子相比,老理髮師展現的,是活到老做到老的新教倫理精神。這是我在美國看到,驗證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精髓的代表人物。
  
老理髮師已經不良於行,因此理髮時常常巍巍顫顫,理出來的頭髮有時參差不齊,但我並不嫌棄。我會常常找他,是因為他把我當成朋友,會與我聊天,有時甚至以讓我哭笑不得的口吻,教我印第安人的俚語。
  
除了這些以外,學生活動中心週末的樂團演奏及電影放映,也是讓我時時追憶的活動。這樣多彩多姿的學生活動中心,也難怪會讓我不斷夢迴。但我有時也會思索,像這樣的學生活動中心,台灣的大學不知何時才會出現?

星期四, 9月 02, 2004

書頁脫落的日子

那一天,師範大學圖書資訊學研究所吳美美所長來學校口試,口試完在吃便當時,她忽然間冒出一句話:聽說你們有一個讀書會,有學生讀書讀到書頁都脫落了?
  
她乍問之下,讓我嚇了一跳。沒來由這一句話,讓我一時未能掌握情況,一時愣了一下。後來轉而一想,原來她講的是我與世新大學傳研所博士班,讀英國學者 Scott Lash 的《Critique of Information》(註)發生的故事。掌握狀況以後,我反問她怎麼知道這一件事,她竟然神秘起來,不願透露資訊來源。不過,我猜也猜得出來,我的幾個讀書會橫跨世新、師大及淡江幾個學校,讀書會的事情傳來傳去,早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她講的故事,是世新大學傳研所博士班學生黃昭謀的逸事。黃昭謀起初修我在傳研所博士班的資訊社會學課程時,與同學一起共讀《Critique of Information》這一本書。因為其中充滿西方不同哲學家的思想及概念,有些更涉及德文及法文,因此,我們讀得很慢,有時一週 3 個小時,只讀了 5、6 頁,每次都為了理解字裡行間,我們常常處於苦思的狀態。
  
黃昭謀讀書的性格有點像郭靖練降龍十八掌,一頁一句都讀得非常用心,因此,頁邊滿佈密密麻麻,查尋字典的記錄。加上他企圖將這本書譯出,因此書頁寫滿了經過他努力翻譯出來的文句。就是因為如此輾轉翻讀,他的第一本原文書,受不了折磨,早已慢慢脫落,變成一頁一頁拼揍出來的舊書。為此,他還再買了一本新的原文書,預備第一本不堪用時,作為下一次研讀之用。他的逸事一講出來,我們把它當趣談,因而也被傳到師範大學,吳美美所長因此知道這件往事。
  
今年年初,傳研所博士班的資訊社會學重開時,我再度將這一本書列入指定讀物,也邀黃昭謀再次參加研讀。原來以為這次會讀快一點,但愈讀,發覺不懂的地方一樣處處都有,我們只好又放慢腳步,一頁一頁地慢讀。
  
想不到,這一次,換我的原文書開始脫頁了。這樣的變化,我當然深覺可惜。我一向惜書如命,有一次資傳所的學生宏仁向我借一本書,還我時,書本稍稍扭曲變形,他就被我數落了一頓,這也是我不輕易將書借人的原因。像我這樣怪癖的還有明目書社的幾個老友,我們挑書時,常常一疊書拿起來不停端詳、比較,一定要挑到一本最沒有缺陷的書,才肯罷手。週遭書店的眾位老闆們,對我們已經思空見慣,無可奈何了!
  
但《Critique of Information》確實是被我讀到脫頁的,這在我有生之年還是第一次碰到。到目前為止,我尚未再去重買新書。我要看看,我到底能夠與這本書再共存多久。況且,不知何時,又有另一本新書出現,可以讓我取而代之。不過,一生能有這樣的一本書,讓我一看再看,也算是難得的機緣。這一本書在我人生的記憶裡,是應該可以記上一筆的。

註:按政治大學《新聞學研究》季刊唐士哲文「媒介社會的批判實踐:評介 Scott Lash 的《資訊批判》」,暫譯做《資訊批判》,供讀者參考。

星期四, 8月 19, 2004

我的故鄉國小

趁著還沒有開學,我再度帶著小兒子回到故鄉。
  
已近半年不見的故鄉,看來比以前翠綠多了。車子經過名間,南二高的左線,就是默默的群山,因為經濟不景氣,開發漸少,山林反而找到喘息的機會,此次回來,我明顯看到大自然逐漸恢復本然的生機。隔天一大早,我沿著小路,在村子外圍巡禮時,大批大批野鴿子在原野中飛揚,我有著小時經歷過的原野荒莽的感覺。
  
野鴿子曾是我小時候,常常可以看到的鳥獸之一。但當時農家窮困,吃不起肉時,最喜歡補捉野鴿子打打牙祭;加上農村因為過度使用農藥及除草劑,破壞生物鍊,因此,有一段期間,野鴿子慢慢在村子的週邊消失。這幾年,野鴿子陸續回來,一方面代表農民已能與這一批鳥獸共存,不再以他們為食;但另一方面,經濟蕭條所出現的廢耕,讓生物鍊逐漸修復,應該是主要的原因吧!
  
這次回來,讓我最為驚嚇的,卻是與村子的國小有關的消息。那天晚上,大嫂賣著關子,要我猜村子國小今年的新生有多少?她看我一副沒有興趣猜測的樣子,索興直接告訴我,原來竟然只有 6、7 個新生!聽到這個消息,讓我確實大為吃驚。順著這個主題聊下去,我才知道,老家村子的國小,全校 6 班合起來也不過 6、70 個學生,平均一年只有十幾個。教育部一直想推動的小班制,其實不用吹灰之力,已經逐漸完成。不過,大哥開玩笑地說,再過個幾年,村子裡的國小,只會剩校長一個,掃地兼撞鐘。
  
聽他們的分析,學生這麼少的原因,與大部份家長將小孩子送到別的地方讀書有關係。看來,學校的就讀率,呼應著馬太效應的機制。只要學校好,現在的家長,家家有車子,一大早開個車子送小孩子到幾公里外就學,根本不算一回事。
  
這會讓我想起,村子的國小還沒有成立前,我們必須遠到2公里外的國小就讀的往事。無論寒暑,以鄰為單位,小孩子被組成一班班的隊伍,每天一大早,一排排地排隊走 2 公里的路上學。那時多半學生還買不起鞋子,我們都是打赤腳上學。一不小心,腳踢到小石子,破皮流血,是司空見慣的事。冬天尤其難受,赤腳走在冰冷的地上,如果再破皮,那可真是難受。我有時跟現在的研究生講這一段往事,他們一直都無法想像台灣曾經有過這一段艱苦的日子。
  
後來,人口不斷成長,經濟不斷起飛,我們的小村子終於爭取設校成功。我的弟弟,就直接在村子的小學就讀,不用像當年,我們必須跋涉 2 公里的苦處了。
  
想不到,才十幾年,村子的國小已開始碰到瓶頸。其實,關心教育這麼幾年來,我大略已知道,除了上述家長遠送小孩到都市學校就讀外,人口外移及出生率下降都是原因。但下降幅度如此之快,卻是誰都沒有料到的。而這種趨勢顯然只會逐漸惡化,想要逆轉幾乎已經不可能了。
  
那一天,聽完大哥及大嫂的話後,我已經開始想像,以現在的發展趨勢,村子的國小不久就會碰到廢校的問題,招生名額會撥回我原來畢業的母校。老家村子的孩童,沒多久就要像我們小時候一樣,到 2 公里外的小學就讀了。但比我幸運的則是,他們不太可能用走的,而是由家長開車接送。
  
世事滄桑,人生難料,我只能無語。

星期四, 8月 12, 2004

學校的場子

大學校園,除了作為學生上課的場所,進行知識的傳遞工作外,其實也是不同民眾運動及娛樂的場子。
  
只要一大早,走一趟台大,就知道這樣的說法所言不虛。圍繞著傅鐘旁邊,就有幾個中國功夫的場子,包括我已參加十幾年的太極拳團體。再往前走,台大圖書館的門口,是元極舞的場子,一大早,鮮紅上衣的一群婦女,在圖書館門口的廣場運動,煞是壯觀。圍繞著醉月湖,也有幾個場子,每天早上在做著各種不同的運動。而新蓋的小巨蛋旁,也看到幾場團體活動,包括原來在農學館旁的法輪功團體,現在也搬到小巨蛋旁。再繞過來,圍繞著體育館,也有三三兩兩的運動團體,做著沒有人知的各種活動。
  
還有其他場子,如果沒有人帶,一般人根本不知它的存在。出國前,有一天早上,我在爬竿的地方,表演雙腳懸空,雙手各抓一隻竿子往上攀爬時,被一個少林拳師父看上。他看我臂力及手力不錯,認為是練武的人才,因此邀我到台大獸醫系旁的空地去練拳。去了幾次,我就承受不了,慢慢放棄了。邁入中年,要像年輕人般蹲馬步,還真不是那塊料。回國後,有時早上散步經過獸醫系旁,已看不到這個場子的蹤跡了。
  
自從民國 74 年搬到溫州街,我就一直沒有離開的打算。不搬離的原因有很多種,除了書店多,買書方便以外,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台大就像我家的後院,提供我平常不可或缺的運動場所。我尤其更離不開已參與 20 餘年的太極拳社。有一個太極拳的場子在鄰近,讓我可以不斷浸淫拳術的奧秘,是我不想離開的主因。學習中國功夫,如果把它當成一種技藝,有一群熟悉的人一齊摸索,比較能精進功夫。
  
想一想,在這個場子這麼久,不少原來的同伴早就都已不見蹤影。民國 72 年我剛參加時的一位師兄,我已忘了姓名,現在大概已不在人世。而卜少夫先生,也許久未看到了。前中國時報社長楊乃藩先生,聽說多年前已經病逝。他常常是一早起來走幾趟校園,然後再來練拳。他的習慣是翹著嘴打拳,而且是不跟著大家的節奏,自打自的,每次都是自己打完時大夥還沒有結束,但他一向自己打完拍拍屁股先走人。他太太打得比他好,而且最會央求柯老師練老式的太極劍給我們看。可惜最近也看不到她了,不知還健在否?
  
目前這些老朋友,還在場子活動的,大概只剩趙師兄及史錫恩大法官了。趙師兄每天一大早必須從南京東路四段附近的公寓趕來台大,他其實行動已經不如當年靈活,但一定不放心柯老師留下的場子吧!只要身體許可,他一定慢慢踱過來。史錫恩大法官當年也是場子的常客,後來因為搬走,消失了一陣子。前幾年,他搬回溫州街的住家,因此,現在每天都會出現。他的習慣是不打鄭曼青先生改良的37式,只打老架的108式太極拳。他還有一個特殊的習慣,打拳時一定要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最前面本來是一向留給老師,讓大家邊打邊觀摩學習的地方,但他就是大無畏地往前面一站,跟老師平分秋色。或許當官已久,他慣於帶頭吧!
  
我想,只要有這樣的場子在附近,我今生今世,應該會老死溫州街吧!最近,我對太極拳的體會又加深一層,更讓我對台大後花園的眷戀加深。我並不覺台大特別漂亮,與清大比起來,它就少了林木蒼蒼的感覺。但台大提供的這些場子,卻讓我一時三刻,還不想離開。
  
也許,哪一天,我的功夫練就完成,我可能才會起心動念,搬離溫州街吧!

星期四, 8月 05, 2004

威斯康辛的校園

我偶而總會想起在美國讀書的學校,美國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校區。
  
我會到威斯康辛,應該是因緣吧!當年考上公費留考,申請學校時,威斯康辛並非我的首選,我當時的第一志願,其時是哥倫比亞大學。哥大是全美第一個開設圖書館學校的大學,又是長春藤聯盟的老校。不少對中國近代史著有影響的思想家及政治人物,都是這個學校的校友,我讀文化史學研究所時,對這個學校就充滿仰望之情。為了申請哥大,當年我還親自去找黨外大老康寧祥先生,因為那時他剛從哥大短期研究回台,我初生之犢不畏虎,跟他約了時間就去請教他哥大的狀況。康寧祥先生雖然給了我一些哥大的簡介,談了一些我現在早已忘記的內容,但最後我還是沒有去成哥大。
  
我沒有去哥大,錢是主要的問題。當時教育部的獎學金一個月才 550 元美金,哥大給我的宿舍就要 350 元,剩下 200 元,我還要吃飯、買東西、打電話回家,想一想,實在無法生存,我只好放棄,選擇威斯康辛大學。
  
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後悔選擇中西部的這個學校。事實上,三年八個月的期間,我渡過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已經十幾年了,我還沒有回去過母校,但威斯康辛的美麗校園仍然歷歷如繪。
  
威斯康辛的美,在於它位於千湖之州。校區正好處於夢之塔湖(Lake Mendota)及魔諾那湖(Lake Monona)之間,美景如畫。我最喜歡秋天來臨時的景色,因為秋高氣爽,天空是藍色,反應出的湖水也是一片綠,加上一到秋天時節,樹葉全都轉紅,藍天綠水配上紅葉,那種怡然的景色,如詩如畫。每到秋天,我最喜歡走到東亞系旁邊的高地,面對著夢之塔湖,欣賞襯著紅葉的湖泊,上面游蕩著一艘艘白色的帆船。這一幅畫面,我百看不厭,同一個景點,我不知拍了多少漂亮的照片。
  
威斯康辛的壯觀,也在它的大。校區與有眷宿舍間必須搭乘公車,可見其遠。而我們最喜歡的更是騎著腳踏車,沿著湖邊,慢慢騎到野餐坪(Picnic Point),一個伸入夢之塔湖的狹長半島,每當想家,或是看書看累時,常常腳踏車一騎,不期然就會往野餐坪出發。
  
夢之塔湖邊的音樂盛宴,常常讓我難以忘懷。暑假期間,每個週五及週六,學生活動中心(Memorial Union)的夜間表演活動,都會改到湖邊室外的空地。對這些留學生來說,參加這樣的活動,是打發週末最好的地點。買一大杯啤酒,幾個友朋就可以就著湖邊的長桌椅消磨一個晚上。而看到美國學生就著歌聲、忘情跳舞的情景,更是令人憧憬不已。
  
很多人將威斯康辛的冬天視為畏途。雖然我歷經不少,冰凍的湖面一路襲來寒冷澈骨的寒風;雖然經歷朋友車子故障,他修車時,我們在旁邊凍得不停跳動的窘境,但我仍然懷念威斯康辛的下雪日子。我不只喜歡它的暴風雪,我更喜歡飄雪時,跑到外面雙手接雪的場景。而大雪後的隔天清晨,第一個踩在銀白世界的景象更是令人難忘。
  
我也一直無法忘懷,在寒冷的冬天,穿過冰凍的夢之塔湖,走向野餐坪的經驗。那種膽顫心驚,生怕湖面崩裂、掉下湖底的感覺,真是畢生難忘。高中時聽老師講,大陸東北,在冰凍湖面垂釣的景象,我在威斯康辛就活生生的親自經歷過。
  
我一直希望在台灣找到一個這樣的大學,但到目前為止,我還是沒有找到。看來這一生也無緣在台灣看到這樣的校園了,因為威斯康辛真的是獨一無二。

星期三, 7月 28, 2004

書店依稀的身影

幾年了,常常在公館附近,販售大陸簡體字的書店,看到那一個依稀的身影。
  
老朋友們說他是某中央部會的一位科長,也已經算是大陸書的常客了。在問津堂、國文天地、山外書局,秋水堂,都可以看到他聚精會神挑書的神情。嘴巴稍尖,嘴角一撮小小的鬍子,瘦瘦的個子,在每一家書店穿梭,活像一隻土撥鼠在泥土堆中挖寶一樣。
  
每次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是一個愛書人。薪水的泰半,一定都捐給了這幾家簡體字書店吧!我有時無法想像,他如果有老婆,老婆如何忍受這樣的老公,三、兩天就帶著一堆書回家?還有,他的家一定坪數夠大吧!要不然怎麼可能裝得下這麼多,經年累月搬回家的書?
  
明目書社老友,更是雲林同鄉的廖老闆,就是因為如此常常被老婆奚落。他只要買了幾本書回家,客廳的書架稍為重排一下,老婆就敏感地感覺出來,然後開始嘲笑他一陣。因此,他後來已經不大敢買書,通常只是到書社來見見老友,聊聊天,有時買個一、兩本已經是難得的景觀。
  
另一個愛買書的常客,被老婆限制得更嚴。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每一次到書店,一定帶著小孩一起來。小孩子怕無聊,不多久就開始哭鬧,吵著要回家,因此,他每次都無法好整以暇地找書。他的買書錢,甚至是被老婆控制的。我常看到他一邊愛不釋手地觸摸一套套的翻譯書,一邊又買不下手的痛苦狀。最近我已很少看到他,或許他真的已經死心了吧!
  
但這個中央部會的科長,看來是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的。看他與書店夥計那麼熟稔的樣子,應該是大戶吧!直至目前為止,我都無法知道他買哪些書,但論廣度,大約只有洪老師可以一較高下!在明目書友中,只有洪老師是永遠的大戶,因為他有另一間空房子,裝他隨時買的新書。
  
這位科長,應該只是個收藏家吧!看他那個樣子,不像要寫書,或是教學需要的購買。不像我及中央研究院的葉老師及其他老師,我們買書,收藏之心不是沒有,但主要的還是為了上課,及寫東西參考之用。因此,在買書方面我們就會比較精挑細選,只買用得到的。以前那種貪便宜、大堆大堆搬回家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因此,看到這個科長,如此投入地買書、搬書回家,我有時不免也會非常羨慕。記得大學及研究所階段,修目錄學及版本學時,就讀過不少藏書家的歷史,及為了收書所出現的種種逸事,如今這樣的人物不知仍然有否?但看看這個科長,他應該有這樣的影子吧!中國有不少藏書家的書最後流到日本,但不知這位科長收集的藏書,等他去世,小孩也無意閱看時,會流向何方呢?

星期四, 7月 22, 2004

與研究生面談的日子

每個週三上午九點,是我與研究生固定碰面的時間。
  
之前,我並沒有要求我指導的研究生,每週與我碰面;但最後發覺,如果我不如此硬性規定,這些學生會不斷地拖延下去。因此,我要求所有想找我指導的學生,每週同一時間,都能儘量同時出現,一起討論。
  
經過一段期間的試驗後,這些學生慢慢知道這種面談的好處。通常我會一個一個點名,請他們報告每一週的進度。透過這樣的方式,一方面學生感受到壓力,一方面讓同學間互相知道對方的研究題目;而由對話中,他們也學到別人如何問問題,如何修正發展方向等。
  
因為這樣的機制,最近有兩個學生已經通過研究計劃的口試。其中一個是王宏仁,他原來是中央大學物理系畢業,為何會考資訊傳播研究所我不確知,但看來他是唸得很投入、很有收穫。他跟著我唸書已有幾年,算是比較能掌握原典內涵的學生。而且他不只在世新跟我讀書,還參加政大及中央大學的讀書會及不同課程研討。整體來說,他算是對學術鑽研比較看得出興趣及潛力的學生。
  
宏仁因為受到哥夫曼《日常生活的自我表演》這一本書的影響,對人類的互動非常有興趣,所以原來想要研究網路匿名對互動產生的影響。最後因為種種原因,他開始轉向,最後找到與 MSN 有關的研究,題目還自己定為「『生活是網路上的一個視窗嗎』?網路研究視野的轉向:回到日常生活中的網路,以 MSN 人際互動為例」,真是夠酷了!他找到這個題目,其實是返回自己日常最有興趣的活動所衍生出來的。他本身就是 MSN 的重度使用者,每天晚上花在網路聊天的時間常常都是幾個小時。歷時幾年累積下來的資料,已變成他可以進行分析的重要基礎。
  
另一個學生林志翰,近日才通過研究計劃口試。他原來想進行網路名片檔的分析,在進行一段期間的前置探討,繞了好長一段路後,他現在正著手棒球球評的資訊行為研究。志翰與宏仁一樣,一回到自己著迷的球類活動後,一下子就掌握研究的脈動,在報告時,口試委員都可以感受到他對研究主題的熱情。其實,這就是研究的精髓吧!一旦掌握有興趣的題目,常會讓研究者充滿熱誠,直想不眠不休地衝刺下去。
  
當然這二個同學是比較幸運的。來面談的學生中,有些已繞了幾年,還是繞不出來。宏仁繞了幾年,但當找到題目,二、三個月就把計劃寫出來。但王立業卻是另一個極端的例子,他已經在有興趣的場域沉浸了幾年,論研究的障礙,他其實早已克服,偏偏他就是無法擬出想要研究的問題。他比較屬於發散型,只顧著讀書,卻不願花點時間,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將場域中的現象,以恰當的問題彰顯出來。
  
立業碰到的問題,我一向不願點破。每一個老師都有其風格。有些老師傾向於讓學生變成自己大型計劃中的一部份,我卻堅持,學生必須自己走出來,自己找到問題,去克服種種障礙,變成一個可以獨立研究的畢業生。學生當然知道這種苦處,但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既然願意找我,他們只能依照我的模式慢慢磨下去了。
  
差可安慰的是,學生並沒有抱怨,我感受到他們的壓力,也感受到他們的快樂。而最近有一個師大的學生也跑來參加週三的面談,更讓我感覺吾道不孤。看來,寒天飲冰水,冷暖自知,有心者總是能體會每個老師的苦心吧!

星期四, 7月 15, 2004

李元松之死

月前,心情低沉不堪,因此起興上網蒐尋李元松的近況,想要重回禪修的世界。沒有想到,李元松竟然已於去年的 12 月 10 日去逝。他的去逝,在我中年的生命中,投下了一陣陣心情的波濤。
  
邁入中年,能讓我佩服的人並不多,古人不論,週遭能讓我念茲在茲的,唯有太極拳的柯老師、推拿的許師父、耕雲禪學會的耕雲禪師及現代禪的李元松。這些人,讓我心儀的不是因為他們的科學知識,而是他們身上具備現代社會最為忽視的默會知識及人生的智慧。很可惜的是,這四個人中,目前只剩許師父我每週會碰面一次,柯老師幾年前去逝,耕雲禪師老年解散禪修團體,不知所終,而今李元松又盛年離開,令我頗覺造化真是弄人。
  
我與李元松互相並不認識,我之所以知道他,是因為亡妻的關係。民國 76 到 79 年我出國的那段期間,台灣正逢禪修的高峰期。惟覺老和尚就是那時候開始發跡,而耕雲禪師及李元松也在那個階段開始出現。亡妻就是那時開始接觸禪學的,她以郵撥方式加入了現代禪及耕雲禪學會的會員,因此定期總可以看到李元松及耕雲的著作。
  
當時,我偶而會翻一翻他們的作品,因為對禪學稍有根基,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禪學的體會果然有其獨特之處。但因為當時從美國學了一身實證科學方法回來,一心執著於研究,因此並沒有涉入他們的思想園地。
  
十年前,亡妻驟然去逝,讓我陷入生命的低潮。那時,我有兩年戮力追求宗教的慰藉,也是在那一段期間,我開始真正深入閱讀李元松的作品。雖然之前老是聽亡妻提及李元松的名言,「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一瞬」,但並沒有深刻的體會。只到了最近幾年,我才知道,要有很大的氣魄,才能說出這樣一句話。而這句話,其實就是禪宗一直在追求的最高境界:活在當下。
  
其實,李元松年紀比我小,自幼生長在深坑,只有小學畢業。他曾是一貫道的講師,後來因為接觸印順長老的妙雲集,才轉向佛學研究。最近我重新省思他的思想,才知他不是一般的解經者,而是有自己一套想法的現代禪師。他有自己建構起來的思想體系,企圖讓佛教修行契合現代社會的一套核心思想。
  
也因為他對傳統佛教的批評甚多,死後難免遭受批評。透過網路,我就看到這樣的詆毀語言:

邪師現代禪李元松 12 月 10 死了!這十多年來,邪師現代禪李元松自稱得証四果大羅漢,然後早期他開禪修班授課,也為人家印証二果、三果羅漢,被李元松印証過的禪修學員,不下 500 人。請問這種未悟而自認開悟的邪師,死前後悔來得及嗎?李元松短命享年 47 歲,且近年來多病纏身,李元松是不戒菸酒,且大談縱情慾修行,他不是証大羅漢嗎?他為何不像阿難尊在恆河上空現 18 神變,再入滅呢?
  
其實,對我來說,最大的謎題是李元松去逝前,於 2003 年 10 月 16 日向佛教界所發出的一份「懺悔啟事」,裡面指陳:

凡夫我由於生了一場病,9月下旬方覺過去的功夫使用不上,從而生起疑情:過去所謂的「悟道」應只是自己的增上慢。我為往昔創立的現代禪在部分知見上不純正之一事深感慚愧,特向諸佛菩薩、護法龍天、十方善知識、善男子、善女人至誠懺悔。
我今至心發願往生彌陀淨土,唯有「南無阿彌陀佛」是我生命中的依靠。
  
看到這樣的信,很多人可能會看不起李元松,認為他拋棄了以前建立現代禪教團的理想。但在自身經過生生死死的歷程後,我可以深深體解李元松的轉折。千古艱難唯一死,更何況面對的是惡性腫瘤!亡妻在淡水馬偕醫院的病褟,就曾痛苦地掙扎數月之久!碰到如此重大的疾病,任何的知見,真是都不如一聲「阿彌陀佛」,更能化解人生的哀痛了!

星期四, 7月 08, 2004

臥虎藏龍許師父

因為一場病,認識了許師父,讓我深刻體會大都市的確是臥虎藏龍。
  

幾年前,我感覺腰身不適。不只身體無法前彎,嚴重時,在教室一站久,酸麻的感覺都會從腰一直延伸到腳底。晚上睡覺時,因為幾個小時未動,一覺醒來,全身僵硬如石,一定要柔軟一下,才稍覺舒暢。
  

為了治療,我曾嘗遍各種民俗療法。因為擔心是骨刺,到醫院照了X光,醫師說沒事,症狀卻依然。有一陣子,我更懷疑是不是身體長了不好的東西,才引發這種治療不來的後遺症。
  

後來,透過其他醫師的轉介,我到第二公保找一位骨科醫師。到現場時,發覺他面對的非殘即老,我竟然年輕的病人。簡短聽了我的描述,看一看 X 光片,問了我的歲數,叫我做了幾個動作後,他直接了當地說我的問題是肌腱退化!他說明像我這種年紀的男人,因為中年有所成就,開始享受安逸,年青時常作運動的習慣慢慢中斷。連帶地,以前素有彈性的肌腱開始退化,這就是多半中年男子腰酸背痛,卻又找不出毛病的主因。
  

聽了這一席話,我恍然大悟。那幾年我因為著迷打坐,不只參加二次禪七,在家裡時,早晚更會打坐一個小時。運動真是比較缺乏,這果然若合骨科醫師的解釋。醫師的說法卻也讓我大感放心;因為只要不是重大疾病引發的症狀,也不是惱人的骨刺都好。於是我問他怎麼辦?他輕描淡寫地說出「游泳」二字!在我追問之下,他解釋說,要治療這種毛病,還是得靠「全身」運動,讓手腳都受到牽引,肌腱的彈性自然會逐漸恢復。一般的運動都只有局部的功能,只有游泳,才能讓手腳及腰部的肌腱全部運動到。
  

離開醫院後,我開始盤算如何進行復健計劃。想一想,淡水房子所屬的社區正好有泳池,暑假找時間去動一下,應該沒問題。但隨後呢?淡水的秋天水冷得快,能游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冬天及春天更不用講。這一想,心裡頓然涼了半截!到最後只好回歸常態,早上打打太極,偶而到台大吊單槓,聊備一下牽引的動作。然而,這些終究不是全身運動,因此毛病還是時好時壞。
  

7 年前的一次學術研討會,讓我碰到了新的轉機。當天,我向與會的朋友談及自身的困擾,她遲疑了一下,然後問我要不要試一試推拿?我當下頓感納悶,她不是在榮總服務嗎?為什麼也相信這一套?何況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我曾到一家頗具知名度的中醫院推拿,而且還利用他們的設備進行機械牽引過,然而都只是暫解痛苦而已。但我轉而一想,以她在榮總工作的經驗,還向我推薦,這個推拿師父鐵定不簡單。據這個朋友的說辭,這位師父並不輕易接病人,非熟人推薦向不接見。朋友所推薦的推拿師,就是影響我下半生的許師父!
  

從此以後的幾年,我每週固定一次要去拜訪許師父。推拿通常由頭開始,然後肩膀、手腳及於腰。這是一種全身放鬆及幫助運動的過程。由他的推拿過程中,我可以體會他對人體骨骼及筋絡精通的程度。如果要形容,那就像莊子在養生主中,描寫庖丁高超技巧的「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嚮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的感覺。經過許師父一段期間的治療後,全身僵硬的感覺慢慢消失,我開始可以往前彎腰,雖然仍有少許的症狀殘餘,但透過其他運動的襄助,我總算慢慢回復正常。
  

從與他的對談中,知道他的功夫,絕大部份是透過親身經驗所累積起來的。他常說我們這些客人是他的菩薩,就是因為我們不間斷地去找他,他才有機會磨練出這樣的功夫。事實上,許師父所擁有的技藝,就是博蘭尼在「個人知識」書中所講的默契知識。用博蘭尼的話來形容,就是我們懂得比能說的還多的知識。這些默契知識,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一直累積,與我們的肢體已結合在一起。以許師父來說,他的默契知識已融入在推拿動作中,我幾次要他描述為何能如此精通,想拜他為師,要他將功夫教給我,他慣常的表情就是微笑,一幅佛說不可說的神秘樣子。其實,我從博蘭尼的書中早已知道,想學默契知識累積而成的功夫,必須花時間,透過觀察及模仿,揣摩其中的訣竅,才可能有所成。想要速成,門多沒有!這樣的默契知識,我從學習太極拳的經驗中,也有著同樣深刻的體會。

星期四, 7月 01, 2004

悲欣交集

前一個週末,我到國立歷史博物館看了弘一大師遺物展,雖然是週日,人潮卻稀稀落落。看來,台北人對弘一已經逐漸陌生,不知弘一是誰了。
  
高中的時候,我喜歡聽民謠,其中有一首民謠,常常打動我的心,那就是弘一大師所譜的《送別》【參考資訊】。很憂傷的曲調,但也很符合年少多愁的風味。因此每當唱片響起「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總會讓我沉思許久。這首歌更是我當年心情欠佳時,最喜歡哼唱的曲子。
  
這也是讀大學時,有一次暑期打工,一個早熟的高中生向我提及「弘一大師傳」時,讓我抨然心動的原因。能寫出如此讓人心動歌曲的人,到底有何種的人生歷鍊呵!就在那一段期間,我認真看完陳慧劍所寫的「弘一大師傳」,對弘一由絢爛突然出家的轉折有了深入的了解。
  
其實,當年讀傳記到最後,對弘一的為何出家已了然於胸,但一直懸在心頭的反而是,弘一大師圓寂前為什麼會寫「悲欣交集」四個字?弘一到底「悲」的是什麼?「欣」的又是什麼?
  
有些名人臨死前所留的遺言,常惹起不斷的揣測。王國維自殺前所留的遺書,「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事變,義無再辱」,就是一例。這幾句話讓後世學者不斷爭論是何「事變」,讓學問如日中天的王國維,在盛年選擇自殺這條路? 後來我當然稍為了解,弘一之「欣」,是因為他已要解脫;他「悲」的,乃是仍有千千萬萬的眾生,尚在生死苦海,不知何為。短短四個字,讓人可以吟詠一生。
  
這幾年,因為事忙,我其實也已逐漸遺忘弘一。只是偶而登山時,看到有些寺廟外牆寫滿弘一的字時,才會恍然又記起他。人入中年,也會偶讀金剛經,我常手閱的是弘一當年所書的金剛經文。但剛開始,我只把它當一般的經書翻讀,並不覺有何特殊之處。後來唸久了,我開始仔細端詳弘一的筆法,慢慢體會弘一寫經,確實獨出蹊竅,跟他人大大不同。
  
他人寫經書,縱然沐浴澄心,但個人的稜稜角角都沒有短少。但弘一晚年寫經的筆法,卻是稜角盡無,看他的字,但覺人間煙火味早已消散。修行不道地,如何能將書法的意境,發揮到如此的地步?
  
我從此不敢輕忽弘一,以前總覺這種書法一點特色都沒有,但人入中年,才知道去掉特色反而是令人不得不佩服的特色!
  
不信的看倌,可以自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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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訊】

李叔同於一九一八年於杭州虎跑定慧寺落髮為僧前,曾有許多膾炙人口的藝術創作,包括一九一五年(民國四年)李叔同三十六歲時的許多填詞作曲,例如:送別、早秋、憶兒時等。
事實上,《送別》的原曲是一首美國民謠,歌名為「夢見家鄉與母親」(Dreaming Home And Mother)。但經李叔同一填詞後,優美的意境加上優美的曲風,一時傳唱全國,久而久之,就被誤為中國民謠。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韶光逝,留無計,今日卻分袂,驪歌一曲送別離,相顧卻依依。 
聚雖好,別雖悲,世事堪玩味,來日後會相予期,去去莫遲疑。
李叔同另一首膾炙人口的中文填詞「憶兒時」,原曲亦為美國民謠,名為「我那陽光燦爛的老家」(My Dear Old Sunny Home):
《憶兒時》my_dear_old_sunny_home.mid 
春去秋來,歲月如流,游子傷漂泊。 
回憶兒時,家居嬉戲,光景宛如昨。 
茅屋三椽,老梅一樹,樹底迷藏捉。 
高枝啼鳥,小川游魚,曾把閒情托。 
兒時歡樂,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 
兒時歡樂,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
聆聽咀嚼這些詞曲,真讓人驚歎李叔同選曲和填詞的功力,真不愧為是民初才子!

星期四, 6月 24, 2004

可恨的病毒

最近,我恨死了寫電腦病毒的人。
  

大約幾週前,家裡的電腦開始出現不穩的狀態,上網時更是受到很大的影響,常常變得又鈍又慢。我的小兒子向我抱怨,他玩電動遊戲時,很容易當機,必須重新開機才能玩。
  

雖然我從此定期進行掃毒,但情況並沒有因此改善,天天還是看到掃毒軟體顯示的病毒警告。而令人無可奈何的則是,連掃毒軟體也常常被打敗,大剌剌地告訴我:清除失敗!
  

看看情況愈來愈不對勁,我只好到學校求救。電算中心的范修維老師告訴我,不能只靠掃毒軟體,還必須不定時上微軟網站去做軟體更新的動作。這一下我才知道,我們以前對掃毒軟體寄望太深,反而身受其害。微軟軟體本身有缺陷,微軟大約也知道,因此無時不在進行軟體安全強化的作業。只要上網,透過工具中的「Window Updates」,就可以找到這些不斷更新的軟體。
  

回家後,我就照范老師的建議進行更新,果然有一段期間看起來還穩定。但沒有多久,狀況仍然不斷。我知道,這一下只能進行最後的處理:重灌微軟的軟體。 於是,我開始四處請教如何重灌軟體的方法。有些學生知道我想重灌,就自告奮勇要來家裡幫我。但我這次一律拒絕!之前就是因為都是別人幫忙處理,到最後變成事事還要求人。這一次,我決定靠自己。
  

拿到軟體後,我就大膽地開始進行重灌的作業。沒想到,生手就是生手,灌好後舊有的系統仍在,換句話說,我的家用電腦裡出現了二套 Window XP 軟體!而更糟糕的竟是,新灌的 XP 竟然上不了網。不管我如何設定,甚至拿到 ADSL 服務公司網上的設定方法,就是上不了網。
  

看看情況不對,我只好準備重灌一次。這一次,我的教學助理蔥頭,知道我有重灌軟體的問題,就拿著幾張從雜誌上撕下來的文章給我。在文中有很清楚的步驟,教人如何一步步地重灌 Windows XP。
  

拿到秘笈,我以為一切穩當。萬萬料不到,最後我還是失敗,結果則是我的電腦裡面出現了三套 Windows XP 的軟體!這下子,我是徹底被電腦打敗了!看看情況不對,我只好拆下硬碟,隔天帶到學校圖書館,問電腦甚精的簡璽恩該如何處理。
  

我本來是要他幫忙將硬碟重新格式化,回家自己再重灌。因為如果是新格式化的硬碟,微軟軟體就不會出現我這幾天面對的種種狀況。
  

璽恩看了看,他不敢貿然為我重新格式化。他一再強調,操作得當,XP 本來就可以格式化的。我想一想,就問他正確的操作步驟是什麼。跟他討論了好一陣子,我總算摸索出自己出現的問題,及從何處進入,如何選擇的步驟。
  

當天,我把硬碟帶回家了!這下果然一試成功,但問題還在後頭;灌好了微軟,網路偏偏又連不上。這一下子偏又碰上週末,網路連線公司不上班,一趟折騰下來就好幾天又動彈不得。直到週一上班日,才透過電話連絡,解決連線的問題。 問題仍未解決。我一能上網,即刻想到微軟網站更新軟體,但竟連不上。透過連線公司的解釋,才知我的電腦可能感染病毒,建議我關機 3 到 5 分鐘後重開,一開機馬上點進更新檔案的網站,盡快強化。
  

我到最後成功將掃毒軟體灌好,將更新檔盡力下載,已是隔天端午節的中午。算一算,為了讓電稍腦順利運作,我已耗了三個禮拜,我真恨死了寫病毒軟體的人。但話說回來,透過這一次自己從頭到尾摸索,我已了解整個重灌的問題所在,更知道防範病毒的重要動作。所以,愛寫病毒軟體的年輕人,放馬過來吧!

星期四, 6月 17, 2004

學術暴力何其多

學術暴力有好幾種,但有二種暴力在台灣很明顯。其一為政府強力介入,變相強迫國內學者國外發表論文。我們當然可以理解國外發表的目的在於提升台灣的國際聲望,這也是為什麼國科會斤斤計較每年在國外發表的總篇數的原因。
  

但國際聲望是不是可以僅由發表的數量看得出來,實在令人質疑。國外比較強調的反而是代表學術品質的被引用率及相對影響指數,就這個面向來看,台灣就顯然不如預期。美國科學資訊研究所的最新資料就顯示,台灣這幾年間的論文被引用率,除了農業尚可外,另外的 20 個領域都在全世界的平均值以下。
  

為什麼政府如此鼓勵向外發表的學術論文,得到的卻是國外學術界的冷眼對待?如果是這樣,豈不是證明這樣的做法,還有再三思的空間?學術界各有學術社群,不管是國內或國外,讓學者決定該在哪裡發表論文以發揮各自的影響力,這應該才是尊重學術自主權的真諦吧!
  

如果真要證明我們的國際聲望,還是以提升論文的被引用率及相對影響指數比較實在。以丹麥為例,研發經費比例不如台灣,但各研究領域的影響指數卻多在世界平均值以上。如果我們學學丹麥,不要如此刻意要求學者一定要往外發表,而是擇優發表論文,被引用的數據就不會如此難看。
  

另一種學術暴力出現在台灣的學門建置上。在台灣,那一個學系先設置,就有定義這個學門內容的優先權。十幾年前台灣大學「圖書館學系」擬改名「圖書資訊學系」,卻遭到電腦學門的反對,就是一個著名的例子。因為電腦學門認為「資訊」這二個字只有他們才可以使用,其他學系不應僭越他們的學術權力。 其實,在美國,「資訊科學」在 1960 年代就被定義為一種研究資訊的產生、散播、蒐集、組織、儲存、檢索、利用及詮釋的一門學問,這裡面關注的是資訊內容由產生到傳播到被利用的完整過程,裡面與之相關的領域不知凡幾,電腦只是扮演資訊處理的工具而已。
  

由中華民國期刊論文索引查尋,民國 58 年管理資訊系統的文獻開始出現「資訊」這二個字。但「資訊科學」這個名詞,則是民國 64 年才由圖書館學界及電腦學界正式引入台灣,當時不管是圖書館學界或是電腦學界的學者,都將「資訊」這個名詞視為與資料、訊息等同的詞彙,換句話說,資訊是內容,它不是電腦。
  

但曾幾何時,「資訊」在台灣竟已變成電腦的同義詞,所謂的資訊產業就是電腦產業,資訊科學系就是電腦科學系。這真是一個弔詭的發展!但稍為了解內情的人,應該不難推導出個中原因,那就是國家產業的發展政策決定了知識的內涵。
  

民國 65 年,資訊工業首度在台灣被提出來討論。民國 68 年,台灣到日本取經,參觀日本的資訊工業及資訊週的展覽。李國鼎於民國 69 年加入資訊工業的論述,更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李國鼎的專文中,並已擬定資訊工業發展的目標與策略,論其內容,不外推廣計算機的應用、厚植資訊技術能力等。以李氏政務委員的身分,更手操科技政策的發展,專文中的思想最後將資訊產業演變成電腦相關產業,並不會令人太驚訝。
  

「資訊科學」被電腦學界壟斷後,最大的權力展現是各種不同資訊相關科系的出現,如資訊工程、資訊管理、資訊科學等,如日中天時,就變成前述學門名稱的獨佔,並影響其他相關學科的發展。這樣的趨勢,直到80年代中才開始改變。但台灣資訊相關學科的知識不平衡發展,已整個遭受扭曲,難以逆轉了。

星期三, 6月 09, 2004

維根斯坦在卑爾根嗎?

我有時總會想起挪威北方的古城卑爾根(Bergen)。
  

幾年前,成嘉玲校長帶我們走訪北歐時,曾在卑爾根短暫待了幾個小時。導遊說卑爾根以前是維京海盜聚集的大本營,維京人曾從這個終年不凍的港口,征服附近各國,肆虐不知多少城市。如今,仍留有據說是維京人殘留的古城,可惜當天我們急著要離開,沒有好好端詳一番。
  

那一天我們當然逛了卑爾根有名的魚市,看見道地的魚卵,還嚐了鯨魚肉,我們還買到以為台灣才有的草莓。其實,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們坐著纜車,以近 70 度的坡度,直上 320 公尺高的 Mount Floyen,居高臨下俯瞰這個海港城市,想像當年維京人乘著海盜船出征的壯觀景象。
  

那一天,我們吃完午餐就離開了卑爾根,搭著遊覽車開往 Voss,準備隔天遊覽壯觀的峽灣風景。短短幾個小時的卑爾根停留,我留下的記憶仍然限於海港邊的一場散步、熱鬧的魚市及 Mount Floyen 的海峽景觀。
  

回到台灣後,我陸續才知道,有幾個世界上的知名人物都曾落腳卑爾根。挪威最偉大的作曲家,以《皮爾金組曲》(Peer Gynt)聞名的葛利格(Edvard Grieg, 1843~1907),就是在卑爾根出生的。而胡適在 20 世紀初,特別為中國人介紹的易卜生(Henrik Ibsen, 1828~1906),在人生潦倒的時候,也曾應聘到卑爾根的國家歌劇院,打下往後劇本寫作的基礎。
  

這二個大人物曾在卑爾根待過,讓我頓生當時匆匆離開的遺憾之感。如果當時知道有這一番故事,就應該至少留一個晚上,好好徜徉葛利格及易卜生曾逛過的街道。
  

這也是為什麼,聽說我所佩服的維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在卑爾根待過時,我努力地蒐尋資料,想知道他在卑爾根的種種細節。這是最近幾週,我翻遍了傳記,上網不知多少次,不斷探尋的主因。我嘗試以維根斯坦與卑爾根配對,但只找到卑爾根大學設有維根斯坦的手稿檔案室,及正進行數位計劃的種種報導。不甘心之餘,我再以維根斯坦及挪威進行配對擴大尋找,但仍然無功而反,還是找不到維根斯坦在卑爾根生活的記載。
  

後來從一些傳記中,我慢慢知道,維根斯坦只是經過卑爾根,轉向更北方的 Skjolden。那大約是 1912 年之際,維根斯坦陷入人生最憂鬱低潮的時期,他不顧羅素的勸告,執意離開劍橋,在卑爾根更北的 Skjolden 蓋了一座小木屋,一個人離群索居,思索他的哲學問題。這一段沉思期的成果,後來發展成他前期的成名作「邏輯哲學論」(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
  

維根思坦沒有留在卑爾根的這個事實,並沒有讓我因此對卑爾根失望。想一想,在那麼寒冷的地方,竟然有這些偉大人物留居附近,並創造出這些偉大的作品,就夠我憧憬了。他日還有機會,我還是會回到卑爾根,而且一定要留下來過夜,利用多餘的時間,好好踏尋一下這些知名人物遺留的殘跡。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註:參考資料
The Wittgenstein Archives at the University of Bergen (WAB)http://gandalf.aksis.uib.no/wab/
Internet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 Ludwig Wittgenstein
http://www.utm.edu/research/iep/w/wittgens.htm http://www.philosophypages.com/ph/witt.htm

星期四, 6月 03, 2004

校園何必曰大



那一天,師範大學一位選修我課程的學生,跑到世新來找我。聊完了他想問的研究問題,已到中午時間,我邀請他到學校的翠谷西餐廳吃飯。  

他一邊吃,一邊讚賞世新校園很漂亮,還有翠綠的樹木在學校兩邊,他感覺很舒服。他說師範大學就在大路旁,一點都沒有校園的感覺,每一次上課,他總是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走向校園。  

這位師大的同學,順便誇獎一下世新大學的圖書館。他說圖書館的氣氛很好,最重要的是很乾淨;他去過那麼多圖書館,從沒有一個圖書館的廁所,如世新圖書館般乾淨,他說這真是圖書館界的異數。圖書館的廁所,因為人來人往,一向不好維持,想不到世新圖書館能做到,他覺得很不簡單。而書架的管理更很有制度,書都站得整整齊齊的,可見常常進行讀架。  

聽到別校的學生誇講自己的校園,確實備感新鮮。日前的一次導師會議,才有一些老師批評學校太小,而且不美,希望進行校園的美化。但透過別校同學的比較,看出來的世界,竟然完全不一樣,這真是有趣的對比。  

其實,幾年教書下來,我也碰過不少學生,向我擾嚷說要重考,最主要的原因,竟然是世新校園太小,他們憧憬的是像台大那樣的校園。  

然而,從中年的角度來看,經過不少風雨之後的心情,早已超越校園大小的局限,看的反而是校園老師互動的氣氛夠不夠。我曾經在大學校呆過,那種一個蘿蔔一個坑的環境,反而讓人備覺孤單。世新的小,讓人際的溝通更容易發揮,而且,因為常常接觸,頓感人情味的深厚。  

世新最令外校學生驚訝的,反而是沿著仙跡岩的一片森林景觀。這一片美景,最近才有一位從哈佛大學來的學者大加讚嘆。師大的這位學生,之前大約已經風聞仙跡岩的傳說,上週上課時也要求我安排時間,帶他們爬仙跡岩,順便一探呂洞賓的神仙腳印。  

其實,幾年前我剛到世新時,幾乎每週總要爬個一、二次。上我課的大一學生、在職專班及研究所的學生,都至少要與我爬一次仙跡岩。我帶他們爬山,除了訓練訓練學生的體力外,也是希望他們既到世新,就必須熟悉世新周圍的環境。我告訴他們,如果那一天要考期中及期末考,圖書館空間不夠,他們可以帶書上山,找一片綠蔭,坐下來就可讀一天的書。講歸講,看起來這些學生不太像會如我所吩咐地去做。更何況,我有幾次,還被這些「肉雞」學生嚇過:其中有一個女同學一上山,就臉色發白,不得不躺在山上的亭子,休息了好一陣,才恢復正常。  

以後,碰到教過的學生來找我,敘舊時,他們最懷念的竟是我帶他們爬山的日子。看來除了教室經驗外,這些學生需要外面空間的暫時解放。世新在這個部份,剛好是其他學校所無。一座山如此近在咫尺,當成戶外教室,正好彌補學校稍小的缺憾,而且更讓學生的記憶無限延伸。   

這一陣,我因為太忙,爬山的日子轉少。但有時吃午餐時,從翠谷西餐廳探頭,總會被緣山的翠綠攝住目光。最近,我已變成翠谷的隱士,日日與學生沉迷於大哲學家的原典思想。我深深地感覺,翠谷的物理空間雖小,思想的空間卻可以自己經營,而且無限遠大,重要的恐怕是心境吧!去掉二元對立,所有的小大之分自然無形。

星期四, 5月 27, 2004

想起Voss的日子

多雨連綿的日子,我還是堅持騎腳踏車上班。

我並不是因為要表演一手撐傘,一手掌控手把的功夫,而是因為這個時候,景美溪及新店溪的河水暴漲,我喜歡涉草原而過,騎到岸邊,找一個最好的角度,好好感受飽滿的河水,穩穩地劃過台北盆地。

有時如此看著看著,我會勾起多年前,與成嘉玲校長訪問北歐時,在挪威的一個小鎮Voss的回憶。

Voss因為它的山水秀麗,所以有小瑞士之稱。我對Voss的記憶,大半是河流及積雪未化的山。我們之所以會在Voss停留,是因為隔天要到挪威聞名全球的冰河峽谷,所以才會在這個小鎮轉車的。

我們住的旅館就在小鎮的河邊,到的時候已是下午,趁著晚飯還早,我與會計室張宏源主任,順著河流一路向下探險。這一條不知名的河流,水流湍急、清可見底。他們說這是一條冰雪融化匯積而成的水流,在北歐一向終年不停。那時是夏季,只要看看山上白雪暟暟的山,就知所言不假,也因此,這條河的水,就是在夏天,仍然是冰冷的。

我們順著河流往下,穿越一片森林,數分鐘後,就看到一片漂亮的湖泊,以白頭的群山為背景,在陽光下燦爛發光。我摸摸湖水,果然冰涼,但岸邊竟有一些小孩子還在戲水!看來,北歐人跟我們對溫度的感覺,有著不少的差異。這樣的溫度,以來自南方的我們,是無法入湖游泳的。但我看森林邊露營的這些遊客,倒是習以為常的樣子。

吃玩了晚餐,我獨自一個人又沿著同樣的路,走了一次,而且走得更遠,直走到河流入湖的地方,才沿著湖邊慢慢回頭。隔天早上,我一大早又繞了一圈,而且就在河邊打坐一番。若不是清早一場傾盆大雨,在那麼寧淨清幽的地方,我一定會有禪定的收穫。

我對Voss的回憶,除了山山水水以外,還殘留離開前夜,與一位挪威人的對話。北歐因為晝長夜短,在台灣早應該黑濛濛的時候,在Voss卻仍然陽光刺眼難消。我們一時睡不著,於是就在旅館的外面叫了一些啤酒,休息聊天。不多久,有一個北歐人主動跑來與我們打招呼。聊開後,我們才知道,他為北海油田工作,因為工作辛苦,因此工作一週休息一週。我們聊著聊著,就談及北歐的福利這麼好,有這麼多休假,大家應該都很快樂。其實不然,這位朋友深感北歐冬天的苦冷,而放假這麼久,對他反而是一種折磨。也因此,打獵變成他們冬天殺時間的消遣。他指著遠遠的山上,說他有一個木屋在上面,一到冬天,白雪封山的日子,他們就會上山,看看自己打獵的運氣。

看起來他並沒有我們所認為的快樂,氣候應該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吧!對我們這些遊客而言,一日之遊,充滿驚豔地離開。但對他們,每日面對這些山河大地,一定日久也會生煩。他心中一定也渴望著大城市,我想!

那個晚上的一段對話,比我往後近10天的遊歷,還留下一生深刻的印象。這也是我常常想回北歐的原因;我很想在冬天,重回Voss,看這個小鎮及湖泊冰封的景象。還有,我也很想再看到那位挪威人,看他過得好不好,在那一個遙遠冰冷的Voss小鎮。

星期四, 5月 20, 2004

買書的非理性

買書的非理性,有時偶爾會出現在只為了十頁的內容、卻花了整本的錢買一本大部分用不到的書籍。

那一天,經過明目書社的時候,看到亨利?米勒所寫的《我一生中的書》,翻了一翻,我下了決定買回家。如果有人問我,為什麼只為了其中的一個章節,買亨利?米勒這一本書,我倒是可以給個解釋。

當我在翻亨利?米勒這一本書的目次時,一個名字出現在我眼前,那就是克里希那穆提(Jiddu Krishnamurti)。克里希那穆提生於1895年,在1909年被通神學會挑選為再世的人間導師,宇宙意識能的化身。他悟道以後,在西方四處宏教,造成廣泛的影響。但沒有想到,大家倚賴方殷之時,他竟然宣佈退出通神學會,希望以前的信徒找尋自己的解脫之路。克里希那穆提於1986年去逝,享年91歲。在台灣,他的書多半已被引介進來,其中胡茵夢更是最大的推手。

我會接觸克里希那穆提,是在民國75年之際。那一年,我考上公費留考,出國前,參加科見的英文訓練班,當時教英文的老外,常常手上拿了一本克里希那穆提的《Think on These Things》。透過這位英文會話老師,我對克里希那穆提這個名字開始有了印象。後來我帶病出國,初到美國的前幾年,一直在研讀宗教及靈修的書。也是在那時候,我在學校的圖書館,找到不少克里希那穆提的書,更在學校附近的舊書店買了幾本。當時,我幾乎看遍所有他的書,包括一本胡茵夢已翻出的傳記。

在面對生死的那一段晦黯的日子裡,克里希那穆提的思想讓我緩解不少生死的憂慮。對禪宗有所了解的人,會從他那裡找到共同的思想解放質素。他的想法其實很單純,用很平常的英文寫出,卻又很深沉。重要的其實在於我們縱然理解了,但做得到嗎?這就是佛教所言「解行並重」的境界。

也因為我對克里希那穆提的信服,後來一位從秘魯來的同學,因為鼻咽癌住院時,我還將影印收藏的克里希那穆提的一本書送給她,冀望有助於她面對與我相同的生死問題。這位同學,後來終究不敵癌細胞,不多久就病逝了,我也不知道,克里希那穆提是否對她產生了任何幫助。

因為這一段因緣,當我看到亨利?米勒在書中提到克里希那穆提時,確實讓我眼睛一亮,讓我想一窺他如何看待克里希那穆提。因此,買一本亨利?米勒的書,只是為了滿足我數年前的一段回憶,而且只是不到10頁的記憶,這顯然是非常不理性的動作。但對於文字魔力無法抗拒的書癡來說,這卻又是我們與過去世界扣連的方式,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這會讓我想起,上個週末,我逛遍台大附近的簡體字書店,為了買不到新書而懊惱時,竟然在專賣舊書的小高的店,看到G. Deleuze與F. Guattari二人所寫的《Anti-Oedipus》與《Mille plateaux》。這兩本二手書,躺在成堆的舊書上,顯得有點突兀,我撫摸及翻閱再三,一直無法決定是否要買回家。詢價時我問小高,這兩本書是怎麼來的。小高告訴我,這是一個年輕人的書,而且是親自拿到書店賣給他,很秀氣的年輕人。聽他講完這一些話,我掏出了錢,帶著書離開小高的店,帶著一點英雄惜英雄的惋惜感。

其實,在翻閱時,我知道我一時是無法讀這兩本書的,但一方面發覺這兩本書和我與學生正在讀的《Critique of Information》有關聯時,我感覺必須先擁有它。

這就是書癡買書的非理性態度;一方面躊躇,一方面卻想擁有的無奈心情。

星期四, 5月 13, 2004

學術評鑑盲點多

因應教育部近年來的高教評鑑政策,各種有關學術評鑑主題的研討會,在最近如雨後春筍般不斷召開。5月7日,我就受邀參加政治大學圖書資訊學研究所舉辦的「引文分析與學術評鑑」研討會,並主持其中一場論文發表及最後的座談會。

教育部所推出的高教評鑑,其實已在學術界揚起不少波瀾,尤其在人文及社會科學界,更是引發沸沸湯湯的議論,其中更不乏重砲似的批評。這樣的批評,在我主持的綜合座談中再度出現。當天參與座談的學術界人士,除了一位是圖書資訊學界的老師外,另外二位則是政治大學新聞系的鍾蔚文教授,及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的王汎森所長。鍾教授是有話直說的人,在各種場合向來以敢言著稱。王所長會受邀與會,與他當過國科會人文處長有關,而國科會正是利用計量指標衡量學術貢獻的始作俑者。

鍾教授首先發言批評,他質疑以引文來進行評鑑是一種不恰當的做法,尤其是效度的問題更值得深思,他甚至質疑評鑑可能嗎?他當天發言的主要重點,在強調學術研究應該發揚林毓生教授於《思想與人物》一書中所揭櫫的「比慢的功夫」;學術就該慢工細火,需要時間培養支援意識(Subsidiary awareness),才能提出有創見的問題,然後慢慢醞釀藏諸名山的大作。鍾教授認為我們政府現在的作法,只是在鼓勵快速地製造論文,雖然量增加了,但品質呢?

因為時間的限制,無法讓鍾教授暢所欲言,其實他準備的資料中,有一個部份本來想討論高教機構最近幾年逐漸出現的管理主義(Managerialism)觀點,可惜沒有給予足夠時間,未能讓他充份發揮。

王汎森所長則是一開始就要求以「個人」的名義發言。他聲明雖然當過人文處長,也執行過前任處長留下的政策,但他本人卻極力反對以SSCI與A&HCI判斷學術成就的作法。他指出人文及社會學界比較著重的是以書籍、文學及藝術創作進行發表,但這卻是引文索引未予分析的部份。引文分析向以期刊論文為主要對象,如果逕以此做為評價的指標,人文及社會學者的貢獻自然會被低估,永遠無法與理工學者競爭。這也是他當人文處長時,為何不斷阻擋國科會人文學研究中心,將引用分析做為評價學者的指標的原因。

其實,當天的會議,讓我感受到有些學術社群已經陷入方法主義及工具主義的氛圍,將引用分析變成工具,能做的就是修修改改,讓分析更好,然後將成果顯現出來,變成決策的參考。但從學者的角度來看,工具運用的正當性,必須考慮諸多的環境因素。尤其當天國科會科資中心所做的報告,標榜「國際共通指標」,更讓人文及社會學者毛骨聳然,感嘆工具主義者一力追求「同一性」的意涵,讓個別文化的差異性無法彰顯。持平而論,除了理工類可以如此同一看待以外,人文及社會科學其實是與文化、社會深刻結合的,以同一的指標衡量台灣學者的研究貢獻,這如何得了?

星期四, 5月 06, 2004

高等教育挖角風

上個禮拜﹐在翠谷餐廳吃午飯的時候﹐資訊傳播學系莊主任告訴我﹐淡江大學資圖系的蔡老師﹐已被政治大學挖角﹐下個學年就要到政大教書了。

這個消息令我震驚不已?自民國79年從美國回台在淡江任教開始﹐我就與蔡老師認識迄今。她是淡江的校友﹐在淡江的資歷比我還深﹐畢業短暫出國後﹐就留在淡江教書十餘年﹐一向對淡江有著很深的感情。多年前﹐我們這些與她同系的幾個朋友﹐陸續離開的時候﹐唯有她不動如山﹐一直死守淡江。去年8月﹐她更違背自己意願﹐接了系主任及所長的工作。沒想到﹐不到一年﹐竟然傳出她也要離開的消息。

懷疑之餘﹐我打電話回淡江詢問。透過與系上麗莉助教的一陣對話﹐我了解﹐這件事情大概已無轉圜的可能。看來政治大學開出來的條件﹐對蔡老師非常具有吸引力。除了薪水或許有暗盤無法得知以外﹐政治大學鄭校長允諾蔡老師一學期只要開一門課﹐其他時間可以專心做研究的條件﹐看來是讓蔡老師最為心動的一招。與她接觸的這幾年﹐她一直排斥接任何行政工作﹐一心只想從事研究工作﹐政大開出來的條件這麼好﹐她焉有不接受的道理﹖

她要離開的決定﹐已讓我原來教書的科系陷入震盪中。蔡老師是現任系主任﹐更是系上研究的強棒﹐發表在國外的學術論文已為數不少﹐而且她發表的地方﹐多半是社會科學引文(Social Science Citation Index)資料庫所收錄的期刊。這應該也是政治大學挖她的原因吧﹗去年論文排行的風波﹐讓政治大學吃盡苦頭﹐政大校長會出此招﹐專挖論文發表的大戶﹐不是沒有道理的。

但一方面﹐我也狐疑政大如此挖角能有多大的助益。最近看到一篇文章﹐介紹美國大學的「學術吉普賽人」(Academic gypsies)﹐探討的也就是當前高教的挖角風。與台灣大大不同的是﹐美國大學所挖角的﹐要不是帶著一堆計劃的老牌教授﹐就是正在研究前沿的新星﹐更甚的是社會知名的學術明星。前者當然是看重研究的能力﹐後者則是冀望能為學校提高曝光的機會﹐進行聲望的建構(Reputation building)。

這種聲望的建構﹐目的都是為了因應「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等機構的年度排序。「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的年度排序﹐其實只是一種聲望調查﹐而所謂的聲望﹐當然與媒體曝光率有很大的關係﹐要影響被徵詢的校長及系所長投你一票﹐知名度是大大不能省的?也是因為這樣﹐「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的年度排序﹐雖然迭受批評﹐但看來已變成美國社會及家庭的年度焦點﹐更是美國各大學力爭進入排行榜的大戲。

政大此次挖角蔡老師﹐已讓我看出台灣高等教育挖角風氣的盲點?其實蔡老師有點像孤槍俠﹐因為她研究的資訊計量學﹐在台灣真的是鳳毛鱗角﹐而政大更沒有與她搭配的研究團隊。這種挖角孤槍俠的作風﹐到底能為政大產生多少效益﹐我都不禁大大搖頭﹗

然而﹐始作俑者﹐還是得怪教育部。高等教育評鑑是何等嚴重的事情﹐重要的指標及細節都沒有討論清楚﹐就貿然公布論文數量的排序資料﹐不僅讓社會誤解評鑑的內涵﹐更造成各大學間的惡質挖角風氣。為政思慮不周﹐後遺症不知何時才得消﹖﹗

星期四, 4月 29, 2004

陳文茜住在溫州街

最近常常有人問我,陳文茜是不是住在我家隔壁?

聽到這樣的問話,如果是一般人,我通常都苦笑以對。如果是熟人,我才會告訴他們,陳文茜住在我隔壁大樓斜對角的大樓,其實還有50公尺以上的距離。要我說幾巷幾號,我說不上來。因為溫州街的巷子不好找,就是告訴人家,還是常常找不到。

我在溫州街住了20年,看到的名人不少,郎靜山就是其中一位。但這麼久的日子,沒有人會問我那位名人住在那裡,陳文茜為什麼特別?想了一想,可能她的爭議性比較強,又常上媒體,所以才會讓人好奇。但說實在地,陳文茜搬來溫州街已經一段時間,我就是從來沒看過她在附近出現。朋友說在咖啡廳看過,也聽說她與中國時報副刊主編楊澤在「挪威森林」出現過,但我確實一直都沒有與她照過面。反而有一次看到周玉蔻,對著我們這一批明目書社的書友,詢問有沒有某一套書在出售!/span>>


陳文茜的家在一樓,門刷成一派粉紅,鐵捲門則是與別人迥異的白色,很好識別。年前,一到晚上,陳文茜的家常是燈火通明,我猜一定是常有客人,暢談終宵吧!最近,情況顯然有了很大的變化。

尤其是今年總統大選完後,陳文茜家的大門老是深鎖,晚上更是漆黑一片。朋友告訴我,媒體報導,開完總統選票陳文茜就逃到韓國去了!然而,事後的消息卻說這是她原來早已排定的行程。可見選後風聲鶴唳、謠言處處讓人惶惶不安的景象。事實上,320開完票那個晚上,我還看到警車停在她家的路口。警燈在夜空中閃爍的景象,更添詭譎的氣氛!還好一夜沒事,要不然我還真的有點擔心情勢的發展,更擔心一向寧靜的溫州街,會不會變成抗爭的戰場!

有一天早上,我如常地一大早到陳文茜家斜對角的早餐店,幫小兒子買蘿蔔糕。一邊在等待的時候,一邊則對著陳文茜家的大門端詳。一大早,她請的外傭正帶著3隻狗要外出蹓躂。想不到,看到我面對著大門觀看,外傭走沒幾步就趕快回頭,匆匆關上鐵門,而且以快動作收拾吊掛的衣服。難道她把我誤認為是監視人員?還是不良份子?

想一想也難怪,我幾乎天天都要到這一家早餐店買東西,如果是需要現做的食物,我都一邊等待,一邊看著外面做運動。這種觀視的動作,如果每天出現,很難不被誤會。

看來,名人的隱私權還真是個問題。只要一成名,想窺視及打聽的人自然源源不絕。想一想,還是當個普通人比較自由,興來穿著拖鞋、著條短褲就可以逛書店,四處優游。這也是為什麼我老是告誡學生,在溫州街碰到我時,盡量不要跟我打招呼。因為那個時候,我可能忘形地正沉迷於某些東西哩!

星期四, 4月 22, 2004

忙碌的招生組--形式主義不除,高等教育難救

最近二週,學校招生業務進入如火如荼的階段,招生組的同事向我抱怨,她們都已變成Seven Eleven,一大早上班,忙到很晚才回家。她們說已許久不知當媽媽及太太的滋味是什麼。

經過一番了解,我終於知道,她們根本不可能不忙。從研究所的簡章、出題彙總到監考,在在都需要她們親自參與。考完試後,成績的查核更讓她們忙個沒完。她們非常謹慎小心,因為她們很怕出錯,一出錯,教育部最喜歡以過失議處學校,嚴重的話,更會影響年度的補助款。

那一天跟她們談後,我不禁反思,台灣這些繁瑣的招生程序,是考試制度所產生的後果。我們因為追求公平,所以唯考試是問。考試的核心就是傅柯所說的書寫中心主義。書寫當然需要評分,有評分就必須小心數字會不會出錯,所以這中間對分數的校對就必須小心翼翼,連帶著放榜時,對名單的掌握更是分毫不能放鬆。也難怪,我們必須開那麼多會議,目的當然是要藉更多人的眼睛,讓錯誤降低到最小。

這會讓我想起當年申請美國讀研究所時,就沒有這麼多的瑣事。美國的研究所要的離不開托福成績單、大學4年成績、加上申請表格及推薦信4樣資料,掌握這些資料後,就可以進行審核程序。名單確定,就逐一以信件通知學生錄取或不錄取。錄取通知程序也是台灣與美國最大的不同所在,美國是由個別系所自行通知學生,台灣則是由教務處統一發出通知單,然後當然還需要一個公佈錄取榜單的動作。

台灣何時才能改變這種考試為主的錄取方式,我實在不敢講。但我知道,考試第一的思維模式,除了讓大學的招生組變成Seven Eleven外,還產生高等教育的不少怪現象。

其一為進研究所需要補習。研究所的訓練旨在教育學生發掘問題,找出解決之道。經過補習框框的學生,學的多半是標準答案,根本沒有自己的想法。偏偏研究所就是要讓學生發揮自己,找到個人的一套看法。進補習班考上研究所的模式,已讓我們的研究所產生質變,難怪我們的研究被批評為多半是「後續補充型」,一點原創力都沒有!這應該也是我們投到國外的論文,被引率很低的主因吧!

另外一個怪現象則是,以技術性的延畢,爭取準備研究所的時間。日前,在一頓飯局中,師培教育中心的王主任,提到有學生選她的課,但整學期都不來。一問之下,原來就是準備被她當掉,然後因此申請延畢,以便從容準備考試。當王主任告訴同學,這門課會是零分時,這位同學才知問題的嚴重性。

想一想,這種情形在美國,根本不可能發生。以申請為主的美國研究所,要求學生繳交4年成績單作為參考,審核時,如果有一科出現零分,這位學生大概永遠沒有機會進入美國的研究所了。

但這種事情,竟然會發生在台灣,而且每年發生的個案還層出不窮。看來,台灣的高等教育真的已經生病了!很可惜的是主其事的教育部,一直都不願面對這樣的問題,仍然在形式主義的框框下,對所有的學校設下層層的限制。再這樣下去,台灣的高等教育能有何轉機,實在一點也無法讓人樂觀以待。

星期四, 4月 15, 2004

但願老死法國

4月2日,與旅法的葉老師吃飯時,他講了一句讓我深思許久的話。

事情肇因於選後社會的不安定,葉老師問我的感覺,我對他明言,台灣因此次選舉造成的族群撕裂,及二個陣營互不信任的情勢,確實令我有點擔心。我反問他的感受,他倒是老神在在,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我看他這種樣子,接著問他,他會老死台灣嗎?

他的回答令我大吃一驚。他說,他會留在台灣做事,但要老死法國。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台灣現在有很多事可以做,他要趁著年輕時,多為生長的地方做一些貢獻。但另一方面,法國的文化讓他有歸屬感,他老了以後會回到法國,在法國的文化氛圍裡慢慢死去。

葉老師的話讓我想了很久。更讓我想起,才幾天前,在師範大學與讀書會的同學讀高達馬的《真理與方法》時,其中讓我們討論許久的一段話。這一段話指出「舍勒爾是一個現代的人,我們先輩的世界不再是他的精神和他的心靈的故鄉,而是他的歷史對象」。這句話的意思指陳,理解與詮釋一個文本時,不能將它當作歷史對象,遠遠地端視它,而是必須將它視為精神或心靈的故鄉,與它融合在一起,才能確實掌握文本的意涵。

葉老師的話,讓我深深地震撼!從他的話中,我可以感覺,他留學多年的法國,是他永遠不能忘懷的精神及心靈故鄉。他的這一番話,讓我一直在追問,法國到底有什麼特色,讓一個台灣人願意老死在它的土地上?

葉老師的話讓我想到自己。自小,我就是顧念故鄉的人。高中畢業到台北讀書,一放假我一定要回故鄉走一走。大學畢業,定居台北的前幾年,過年過節,徹夜排隊或買黃牛票,都一定要搭火車回老家,重溫兒時的記憶。就是到美國讀書那幾年,好不容易趁著假期回台灣時,我的心靈故鄉也不是台北,而是南部!拿到博士,朋友為我為什麼不留在美國發展,我搖搖頭不答!問這個問題的朋友,根本無法體會踩在自己泥土上的踏實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不管如何,兒時成長的地方,一直在我的生命中,扮演著無法抹滅的角色。

但曾幾何時,故鄉晚近的變化,已讓我少了前此魂牽夢縈的牽掛。這幾年,我反而慢慢能在台北,找到安身立命的所在。我已把自己慢慢定位成台北人,溫州街就是我的精神世界。這裡的書店,夠我建構老死之前的心靈故鄉了。

最殘酷的卻是,這次選舉,讓我體會到寧靜的精神世界已經瀕臨崩解。一趟選舉竟然可以選出撕裂的台灣,這是我不曾料到的。我一向對於踩在台灣的土地上,有著無盡的安全感。但這次選舉,竟然把我的安全感震掉了大半。

也因此,我不禁在納悶,選後的台灣,我該到那裡重找我的精神故鄉?看到葉老師義無反顧地以法國為埋骨之地,我的心靈該如何在那裡重新安頓?

星期四, 4月 08, 2004

台大文學院門口的一場對話

四月一日晨,趁著春假有空,送完小孩到學校後,我折向台大文學院門口,找尋打太極拳的師兄弟們。我已許久沒有練太極拳了!最近比較懶散,一睡就到約6點半,以前強迫自己早起,直奔文學院的場景已不復見。因此,一有時間,我必須盡量找機會多少動一動。

到了文學院門口,大部分人都已散去,剩下的師兄弟姐妹正要去喝咖啡。他們邀我一齊去,我以需要動一動為由,一個人留在文學院的騎樓下做柔軟運動。

看起來台大還沒有放假,進進出出打卡的人不少。我一邊甩手,一邊觀察這一些來來去去的員工,最後被二個女員工的對話吸引住了。

她們聊的是小孩子的教育。紅衣婦女問黃衣婦女,小孩有沒有去補習?黃衣婦女小聲地回答說,她的小孩連功課都做不完了,那裡有時間補習?紅衣婦女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一直問說為什麼不學這個不學那個?但我看黃衣婦女的態度,就知道她不是那種喜歡隨波逐流型的,她知道補那麼多東西,對小孩不見得好。但處在台灣這種環境,她只能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而不敢理直氣壯地回答。

她們聊著聊著,話題轉到小學生的作業問題。她們談到現在小孩子作業很多,老師常常要求小朋友一齊完成一份作業,因此一到週末,小孩子常會聚在一起。但卻產生了二種後果,一種是小孩子聚在一起玩得不可開交,作業卻是媽媽幫忙完成,結果當然是皆大歡喜:小孩子玩了一天,作業也得了獎。

另外一種後果則是父母親不插手,要求小朋友自己完成。結果自然不必說,小孩子七嘴八舌地拼湊出作業,但成績卻非常不理想。

黃衣婦女因此抱怨,要國小的學生作這些作業,其實有點強人所難。她說在國外,學校的圖書館及公共圖書館有很充實的館藏,小孩子如果實驗碰到問題要查資料,圖書館可以馬上發揮功能。她抱怨,我們的圖書館及教學設備並非完善,但卻要小孩玩像西方的教育遊戲,到最後都只是聊備一格罷了!

這樣的哀嘆,我在隔天中午的一場飯局,得到了呼應。4月2日中午,我與旅法的葉老師及李漢國的老弟,一齊到上河圖吃飯。席間,葉老師向我談及,他覺得台灣的小學生真可憐,學那麼多東西,都沒有自己的時間,哪能快樂!他告訴我,法國小孩看起來都很快樂,因為他們有許多自己的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葉老師還告訴我一個故事。他說有一對移民法國的台灣人,望子成龍,本來對小孩也是採取台灣的教學模式,要求甚嚴。但有一天,這個小孩竟然要求要去學做麵包,不想讀書了!很怪異的是,這一對父母竟然答應了這個小孩的請求,讓他進職業訓練所,而且每天早上4點起床,就只為了送他們的小孩去學揉麵團!

葉老師講到此,有點感動的說,法國的社會就有這種彈性!他們給小孩自己嘗試的空間非常大。聽到他的描述,我卻感傷地說,台灣基本上離這種包容性還遠,我們的社會還活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境界,不管能不能練,有沒有興趣,總是要被勉強拿到畢業證書!這是形式主義高掛的社會,小孩子自然沒有出頭天,因為一切都被大人的價值觀所設定了!

葉老師說,也因為有這種彈性,所以法國的各種技藝都仍然非常興盛,因為有興趣的傳人不缺。這讓我想起幫我推拿的許師父,他一直感慨找不到傳人,再過個1、20年,他的一身功夫,看來就要失傳!

這到底是他的悲哀,還是台灣社會的悲哀!

星期四, 3月 25, 2004

高等教育的危機

幾週前,學校突然通知大型行政會議地點改到世新會館。於是,3月13日當天早上,我們這一些行政及系所主管,八點半在校門口集合,搭著校車開往深坑。多半的主管都不知為何要老遠跑到世新會館開會,連我也是在會前幾天才知道主題,可見神秘至極。

其實,當天主要是邀請台灣大學社會學系薛承泰教授演講,主題圍繞著台灣人口的變遷及高等教育未來的趨勢。那個早上,薛教授除了一些教育改革的理念問題,稍為岔開主題以外,主要的重點還是在於台灣出生率對於教育發展的衝擊。他展現了一張最讓大家驚嚇的圖表,那是1947?2002年間,台灣地區每年出生人口數與粗出生率的條狀圖。從這張圖中,可以看出台灣從民國36年出生人口數往上爬升,到民國70年代開始下降的情況,尤其到了民國87年開始,出生數已下降到30萬人以下。

這張圖(見右圖,作者提供),不只是對各大學有所衝擊,其實最大的影響還在於教育部。教育主管機關如果不注意人口的變化趨勢,仍執意於廣設高中及大學,到最後一定會面臨招生及營運的嚴重問題。月前四技二專招生,錄取名額多於報名人數,造成高分不錄取的情況,只是例證之一。而教育學程廣設,最後變成幾萬流浪教師的問題,恐怕都是不知人口變遷,執意依照現況規劃的結果。

對各大學的衝擊,最糟的結果則是學生只要報考,一定就會上的情況。所謂的選才,大概只剩排名前面的國立大學的特權了。

其實,當天我也準備了教務處招生組準備的資料,但因為時間不足沒有報告,如附表。由這一張表,可以看到自民國70年以來,出生人口數逐漸下降的趨勢,到了民國91年只剩24萬7千人,以當天薛教授的說法,我們的淨在學率只有45.7%,大約只有11萬人,如果以今年大學招生名額11萬人而論,民國91年出生的學生,不用考都有學校讀。可是那時想讀及能讀大學的學生會這麼多嗎?以當前外籍媽媽生出的小孩,及台灣教育素質下降的趨勢而論,實在不容大家樂觀。換句話說,這批學生讀大學,也就是大約2018年之際,將是台灣高等教育最為慘烈的年代!那時,不知有多少學校必須關門?有多少科系會自動消失?更嚴重的則是,有多少老師會面臨失業的問題?

當然,對我們這些已跨過40歲的人而言,我們自嘲當時我們都可以準備退休,不用擔心。但現在初進學校的助理教授,那時正值盛年,他們該怎麼辦?

那一天,我們並沒有答案。但心裡面,我們都知道,高等教育高度競爭的時代已經來臨。如果學校不能發展出特色,系所定位不清,無法吸引學生,近幾年都會慢慢面臨招生的壓力。

這恐怕是牟校長安排當天的演講及討論,要我們居安思危的原因吧!

星期四, 3月 18, 2004

我的閱讀日子

活了40幾年,近幾年才真正體會閱讀的思想成長性。

回想大學時代,自命好學及喜歡買書,但想一想,真正看完的書好像不記得有幾本。大四時,與一位哲學系的同學相約要把莊子看完,但直到畢業,還只是讀到內篇的養生主而已,外篇更不用說了。

現在想起來,以前看閒書還可以,反正不用太傷腦筋;但一看起硬頸的書,那可是不一樣的光景,生平第一次看硬部頭的書,應該是在美國時,與另一個東亞系的學生,要求林毓生教授陪我們讀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的精神」,冰天雪地的北國,每週一次與林教授碰面共讀這本英文著作版的這本書的場景,現在仍歷歷在目。

民國79年回國,我看的書反而變少,看得比較多的卻是期刊論文。當時為了寫論文,努力翻閱西方的研究論文,寫成一篇篇的作品發表,想一想,雖然到最後很快升等教授,但在思想上,卻感覺異常貧乏,思考模式還是一直停留在量化研究的層次上。

真正的轉變,應該是幾年前吧!我接手世新大學圖書館館長,因為自己愛書,也努力為圖書館挑書,因而結識台大附近買簡體字書的幾位讀書人,這些人是明目書社的老客人,來自國內不同的學校及研究機構,每週四的拆書時間,讓我們變成熟稔的朋友。經過幾次醞釀,我們感覺不能只有擁書而眠,更應該起而讀書。也因此,張宏輝、葉春榮、毛榮富、鍾漢清、洪禎國及我等6個人終於組成讀書會,時間是每週六的下午,地點就在鍾漢清位於麥當勞樓上的辦公室。

剛開始,我們擬定了吉爾茲的「文化的解釋」、傅柯的「性經驗史」及布迪厄的「實踐與反思」及其他英文作品為起點。講好是大家輪流導讀,但結果是毛榮富導讀最多,其次是葉春榮及張宏輝,那幾個月間,我反而一點貢獻都沒有,話說回來,這些思想家的作品,當時我都很陌生,要我導讀,一定是會讓大家愈讀愈糊塗。

這個讀書會最後因為毛榮富要完成博士論文而中斷,但我卻因而邁入幾個當代思想家的思想世界,到目前為主,我都一直很感激這個讀書會的啟蒙,沒有這幾個朋友當時的包容,我可能仍然是精讀的門外漢。

這些朋友的導讀讓我一窺西方思想作品的堂奧,這也是到世新後,通識教育中心推動讀書會時,我會積極介入的原因,這幾年裡,我與學生讀過的書已不知凡幾,這其中包括全球化、後殖民、知識與權力等主題的不同作品,連維根思坦的「哲學研究」及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我們都一路艱苦地涉獵過。

最近,我更申請到教育部10萬元補助的跨校讀書會,準備研讀高達瑪的「真理與方法」,這一個整合世新、師大、台大及淡江師生的讀書會,有二十幾個人報名參加,確實出乎我們的期望之外。我們原來計劃以一年的時間來讀這本書,教育部的委員卻建議我們花二年的時間慢慢品味,看來,這種書確實是要慢慢讀,看能否讀出行間的意義之網。

其實,這幾年讀過的書,有時為了帶領新學生進入,部份書我重複閱讀多次。透過這種不斷閱讀,我每次都有不同的收穫。有時看到別人介紹這些思想家的思想時,一眼就能看出有無誤讀,或是看錯焦點的缺憾。

講實在地,閱讀之難就在於不知如何開頭,等到進入堂奧,就會發覺很多名著,其實不如我們想像中艱難,最近,我身邊的學生,已有人主動要求我帶他們讀康德的其他書,我實在很羨慕他們,如果我當年讀大學或研究所時,有這樣的機會及環境,我的收穫應該會更多。

星期三, 3月 10, 2004

佛寺宰羊

今年舊曆年,趁著回南部的機會,跑了一趟家鄉附近一座甚有名氣的寺廟。因為學生在此出家,我有空就會來走一走。

那一天,出家學生介紹圖書館後,順便帶我看看寺廟周遭的環境,他尤其詳細地介紹祀有觀世音佛像的後殿老建築。後殿雖然供的是佛菩薩,卻很特殊地備有民間信仰所需的線香、金爐及古老傳說的璧畫。因為這棟建築,學生說出一段與鄉民恩怨情仇的故事。

這個寺廟原屬鄉民的公廟。 30年前,地方耆老感於管理不易,推派代表至高雄,禮請法師前來駐錫。隨後經過幾位法師的潛心耕耘下,在南台灣已儼然成為一所深具特色,著有名聲的道場。
幾年前該寺完成大殿建築,寺方要將觀音佛像移到大殿,卻引發信徒不滿;加上祭禮風俗的差異,爭議愈演愈烈。民間信眾自組管理委員會,企圖收回寺產,因而屢生衝突。

但從學生的口中,卻似另有隱情。睽其主因,應該是該寺聲譽日隆,信徒漸多,香火鼎盛,因此引起部份地方人士的覬覦。這些有心之士,想收回寺廟,作為政治運作的精神中心。但因為法律上該廟已不屬鄉民所有,無法得逞的部份地方人士,硬是在每月十五,當著觀世音佛像及出家眾前,燃放鞭炮、起乩求神、殺豬宰羊,擺桌宴客地大吃一頓。少部份地方人士的目的,是想利用如此不堪的舉動,讓出家眾知難離開,順利收回公廟。

當天我感覺住持的無奈。他曾嘗試以正信佛教的角度,試圖提升鄉民,但民間信仰的務實性,似乎無法直入佛教自在解脫的境界。更何況,中間又夾雜人類學者呼籲尊重多元文化的呼聲,讓僧眾不得不隨順眾生,包容鄉民傳統的信仰活動。

但是,一個禁止殺生、深潛佛學的正信佛寺,卻每個月一次,眼睜睜地看著活生生的牲口當場被宰殺,真是情何以堪!這難道是台灣現當代地方文化必須保留的奇蹟!

星期四, 3月 04, 2004

阿貴的故事

3月1日早,一到辦公室就看到子芳的電子郵件,信中通知親朋好友,通識中心有一場不錯的演講,希望大家都去捧場。這一場演講的主講者,是慈濟功德會宗教處人稱阿貴的謝景貴主任,講的主題是慈濟國際救災的內容。

其實,幾個月前,通識中心羅曉南主委就對我提過這個人,而他之所以知道,卻是因為管理學院何宗武教授的介紹。從羅主委的口中,阿貴是一個誰聽了演講都會動容的人。當時,我聽一聽就算了,因為沒有見過,無從想像。

沒想到,羅主委果然積極,這麼快就讓這個傳奇人物出現在世新的校園裡。中午,我參加了師資培育中心的學生活動後,就趕往 A201會場。走進時,剛好看到羅主委引言,我找了個位子就坐下來。

阿貴以他自己的故事做為開場白。他本來學法律,畢業後在投顧公司工作,年薪 10到20萬美金。30歲前,他因為坐擁高薪,騷包到在中國大飯店邊買了一間10幾坪,卻要價5百多萬的套房,目的只是要讓人知道他有一個地址寫著陽明山的房子。那幾年,他住高級地段、穿名牌,享盡各種人間榮華。但30幾歲時,有一天他開始聽到來自內心的聲音,不斷地追問這難道是自己一生想過的日子?經過一陣的摸索,有一天看到證嚴法師的說法,他忽然大澈大悟,那個晚上,他自言感動得痛哭流涕到歇斯底裡。

下定了決心,他辭掉所有的工作,準備獻身慈濟的救人事業。但剛開始,最不贊成他的卻是父親。他不得已,耐心的花了幾年的時間,終於讓不能釋懷的父親,首肯他走向宗教奉獻的路。

阿貴的確充滿魅力,他的口才也真是一流。但這不是令人動容的主因,阿貴的演講讓人感動的地方,是在於他所放出來的投影片,那一張張世界各地人民受難的痛苦顏容!

阿貴到過的地方一定不少,但他當天秀出來的照片集中在阿富汗、北韓、科索伏 3個地方。阿貴說,他到過的這些地方,讓他感受到受苦最多的永遠是婦女及小孩。看著無辜的小孩伴著無助的母親,看來真的會讓人鼻酸!尤其在那寒冷的阿富汗高原,冰天雪地,小孩子瑟縮地躲在沒有火堆的帳蓬裡,他們是如何度過每一個漫漫長夜呵?

那會讓我想起在美國威斯康辛州讀書時,有一個晚上,朋友的車子爆胎,他在修理時,我們在外面苦苦地等待。那是冬天的晚上,零下 1、20度的低溫,地上的冰無情地直透我們的腳底,實在是受不了時,我們只好一直一直跳,以此短暫的跳躍,冀望得到稍微的緩解。汽車修好回家後,經過近小時的休息,雙腳才慢慢地恢復知覺。我也因此知道寒冰的難以忍受!但這些小孩,他們是如何熬過來的?他們一定在半夜不斷地哭泣吧!

看到北韓及其他國家小孩,因為營養不良而瘦骨嶙峋的樣子,一樣讓人不忍!阿貴愈講愈高亢,批評的語氣愈形激烈!他的指責指向戰爭!男人發動了戰爭,卻讓這些婦女及小孩受盡無盡的苦難!

阿貴要求的並不多,他只要求大家發揮愛心,他要求大家珍惜資源。看到其他地區的小孩,連吃一餐及洗一個澡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時,我們卻是朱門酒肉臭,有時便當只吃一口就丟到垃圾桶!我們平常浪費水資源的情況,更讓阿貴哀憐以泛綠的水洗澡的阿富汗小孩!

當阿貴提到,他在別的校園感受到大學生對災難的冷漠時,我也同情地不斷點頭。最近幾天,我才想通,台灣整體的教育思維模式,學生只是國家競爭力列車上的鬥雞,追求的永遠都是想甩掉別人,讓自己勝出。這種環境訓練出來的學生,如何能發揮大愛?如何能發揮同情心?除了造就一批追求名利的公民以外,被國家操控的高教體制,更讓知識的發展,只能一力呼應產業的需求。學術的自主性發展,只是一場美麗的春夢。這種宰制的後果,就是知識生產的偏態傾向,讓台灣人看事情時,常常都是目光如豆,充滿管窺之見!

這是一場充滿人性關懷與自省的演講,是每一個老師及學生都應該聽一聽的告白。羅主委說,應該在導師會議再講一遍,讓所有的老師都聽聽看。我則說,應該在學生的週會講一講,讓現代的大學生知道如何惜福。但一方面,我也不禁自己反省,我真的都已做到了嗎?也許應該從我自己開始做起吧!

星期四, 2月 26, 2004

家長難為

剛開學,有位老師到我的辦公室探望,我留她坐下來聊了一下,想不到話題一轉,談到小孩子的教育問題。

這位老師知道我有一個國小五年級的孩子,她開始好奇地問我,有沒有讓小孩進才藝班?音樂班?或是舞蹈班?我對每一個問題,都是搖頭以對。聽到這樣的回答,這位老師告訴我,她的小孩小時就是因為沒有參加這些才藝班,現在進了國中,開始備感壓力。因為她的小孩就讀的學校,多半同學都具有多項才能,而這是現在小孩想要申請入學必須具備的基本條件。

講到這種主題,有時很令我不知如何應答。我的小兒子,自小就不願學這個學那個,稍為強硬一點,想讓他多學點東西,他就會哭哭啼啼,一副準備上刀山下油鍋的樣子,我只好放棄。連週三下午,想要讓他參加科學營或圍棋營,他都不願意。他目前唯一勉強參加的,只是課後的英文補習。我在猜想,他之所以還願意留在英文班,是因為外國人的教學確實不同。這些老外教師,鼓勵多,責備甚少,他們一向不願輕給壓力,讓小孩依照自己的意願學習。小兒子雖然偶而會問我,他要學到幾年級才停止,但語氣中,他並沒有排斥。

做為一個家長,誰不想讓小孩多學一點?但平衡點應該如何取捨?強迫自己的小孩一定非學不可,然後讓他直到失去興趣為止?還是隨他去,等他興趣起來時再全力幫他起跑?這樣的問題,恐怕是大部份家長念茲在茲、不知如何面對的頭痛問題吧!我有時也會想,這些才藝的訓練,都是小孩有興趣的主題嗎?還是家長在升學的思維下,自認為小孩必須學會的重要才能?

思考這種問題時,我總會回到自身。想起小時候,我並非成績頂尖之輩。在以前求學的學校,成績名列前茅的同學,通常都是那些家庭環境較佳,或是父母親屢加壓力的小孩。但經過3、40年的各自發展,我這個當年不被看好的小孩,卻讓昔日成績排在前面的同學,屢屢跌破眼鏡。

其實,反省自己當年,因為不喜歡課內書,我的成績總是落後。但因為愛看課外書,因而累積起來的閱讀能力及課外知識,讓我在最後關頭,總能突圍而出。從小自大,文字對我自有一種魔力,讓我無法中斷下來。這應該是我上升的動力吧!只要我願意研讀,我對文字的掌握,總會幫助我最後都能過關斬將。一直到現在,雖然已升等教授多年,但仍在享受與學生漫讀原典的樂趣,這都是這種文字魔力的展現。

所以,每一次若有朋友,提及讓小孩多學一點才藝時,我只能苦笑。而一方面,我總是不那麼著急。我提供的是一個讓小孩隨時可以閱讀的環境。雖然他現在著迷電玩,但只要他隨時回頭,我總會讓他找到想讀的書。縱然他可能少了一、兩樣才藝,但他老爸當年競爭的本錢──文字的駕御能力,我希望他至少能非常精通。

星期四, 2月 19, 2004

落難的堂兄弟們

今年舊曆年,我總算又見到了堂弟。

7、8年前,堂弟欠了一屁股債,有一陣子鬧得風聲鶴唳,討債公司揚言,只要一看到堂弟,就要砍斷他的手腳。為了躲避債務,他攜家帶眷,遠逃澎湖。前幾年,堂弟根本不敢回鄉,最近因為風聲稍緩,他才敢利用過年期間,不動聲響地回老家。

初二那天晚上,堂兄弟妹齊聚一堂,我下去與他們見面時,發覺他的眼袋已然成形,可見這幾年的壓力,讓他老化了不少。

堂弟面對的困境,是家族中堂兄弟的共同遭遇。而這種種的遠因,其實都與十年前的房地產狂飆有關。

我的記憶仍極深刻,多年前,我們幾個堂兄弟趁著舊曆年的機會,團圓在一起。那一晚,就在四叔的筍子工廠,大家圍著炭火,一邊烤肉一邊聊天。

遠在台北工作的我,竟然不知老家已經被炒翻了天。透過堂兄弟的口中,我知道王永慶已經決定在麥寮設立六輕,因為這個消息,家鄉的房地產價格翻了好幾番。當天,堂兄弟們告訴我不少雲林人日常生活中所畫的大餅。

依照傳說中的規劃,雲林的沿海將變成工業區,我成長的山區,則將被規劃成住宅及休閒區。而東西快速道路的開通,就是要連接山線與海線,讓住在山線的工作人員,在半小時內就可以趕到台西一帶上班。因為這樣的傳說,山區的土地開始大肆飆漲,土地是有行無市。

堂兄弟們也因此,大家一齊集資,在鄰近草領的石璧山區買了一塊地。依照他們畫出的圖像,以後石璧將被開發成高爾夫球場,原來的產業道路,會大肆拓寬,從古坑通過石璧直達溪頭。

只要路一通,石璧一定是人潮鼎盛的休閒重地。堂兄弟看到了這一點,他們所買到的那塊地,據說就在高爾夫球場邊。他們打算蓋一間休閒旅館,單賺這些來打高爾夫及休閒的人,就足夠他們忙碌一生了。

那時,我對家鄉還存有一些小時的夢想,因為著迷於華山的景緻,打算買一塊退休後養老的地方。但還沒有採取動作,土地價格已經開始飛漲,非我所能承擔,我不得不失望地打消念頭。

但曾幾何時,股票泡沫化連帶引發房地產的崩盤。所有規劃中的大餅,一下子變成空中樓閣。土地轉瞬間跌落谷底,再怎麼便宜都乏人問津。堂兄弟們集資買的那一塊地,自然也形同廢置一般。堂弟因為貸款過多,還不出來,到最後落得原來的房子都被拍賣,不只囊中如洗,更欠了一堆債,只好遠避澎湖。四叔的筍子工廠,也因為高估景氣的幅度,膨脹過速,在投資回收不如預期下,近十年來一直還處於負債之中。

那幾年,不只是堂兄弟們落難,表弟也遭了殃。小時跟我常玩在一起、為我受過的表弟,當大家樂組頭還不出錢,只好避債高雄,但不旋踵間,因為一場車禍去世。只有我這個不知景氣為何物的學究,因為沒有隨波逐流,所以沒有受到什麼衝擊,日日過著一樣平淡的生活。

也因此,每當政治人物大喊景氣的燕子已經歸來的時候,我總會嗤之以鼻!這一些人大概只看到科學園區那些富有的新貴如何花錢吧!對我來說,要看景氣有沒有復甦,最好的觀察地方,仍然是台灣的鄉下!

星期四, 2月 12, 2004

買書老友相見歡

幾週前,我在問津堂找書的時候,碰到明目書社的買書友楊碧川,他告訴我洪老師想要邀幾個人在年後見個面,吃飯聊聊。我一想,明目書社的老朋友大約有半年以上未見面了吧!聽楊碧川如此一說,我反覺非常期待。往後一、二天我試著打電話給洪老師,但手機一直連絡不上。人到中年,聽到的壞消息太多,找不到洪老師,讓我開始擔憂他發生了什麼事。

隔沒幾天,洪老師終於跟我連絡上,開門見山就是吃飯的事。他唸了五、六個人的名字,說好了就在溫州街口的醉紅小酌,時間就定在週四晚上──我們這一群人以前固定在明目買書的日子。

當天,我從學校閒步穿過堤外便道,一路走到溫州街已超過 6點。到了醉紅小酌時,所有人都已到齊。包括洪老師、張宏輝、鍾漢清、楊碧川、葉老師、廖老闆、舒國治、辜振豐、劉后安及我等十餘位,大家終於在驚奇中碰了面。當天是洪老師請客,上菜以後,幾瓶啤酒及清酒就讓大家開始活絡,大聲喧嘩起來。

這些人碰面,總是離不開買書及政治兩個議題。作家舒國治聽到大家聊到買書的細節問題,就起鬨說應該邀請文教版記者來,因為我們談的買書經驗,是文教記者個人所無法親自體會的。如果他們將這些對話內容寫成文字稿,一定很有價值。

其實,洪老師原就有邀請中國時報的文教記者陳文芬參加,也許她當天太忙不克趕上。但這確實是一次難得的機會,這一些人都是買書的行家,那一家書店開始打折,圖書以那種主題為主,書店的最新狀況如何,都逃不開他們的掌握。當天有幾位聽說師大附近有一家專賣大陸舊書的書店,又開始蠢蠢欲動,準備去探險了。

這一批人,一見面當然也離不開政治的論辯,尤其是選戰的議題一樣在飯局中發燒。幾年前,這一群人清一色是綠色族群,一心想拉國民黨下台。但有了這幾年與民進黨交手的經驗後,有人已經變成反對黨。禁止大陸書進口當然是導火線之一,但執政黨不長進,怕人唱衰及硬坳的性格,也是讓我們這些原來的支持者大呼受不了的主因。當然,我們之中,執政黨的堅實支持者不是沒有,但大部份已經開始鬆動,卻也是不爭的事實。讀書人的要求其實不多,連一點點的思想自由都無法保障,難怪書生都想造反,這恐怕是執政者必須深刻反省的。

當天晚上,明目書社老闆賴顯邦沒有出席,引起一些人的詢問。我們這一幫人以前的飯局,賴老闆向來無役不與。但這次聽說他有事到宜蘭去了,實在令我們有點悵然若失。雖然我們久已不在明目現身,但賴老闆的風格卻讓我們永遠把他當做好朋友。最近他應該也是傷透腦筋,在問津堂及秋水堂的夾殺下,他也已將書價殺到 4.5倍,張宏輝說明目現在每個月營業額必須達到130萬才可以打平,看來這一場仗還有得打。

席間,我深覺這些人的友情難得,於是追問何時及多久可以再如此見面?大家吵了一陣,還是沒有任何答案。倒是飯局結束時,有人慫恿喝一杯咖啡的呼聲,得到最大的贊同,於是大夥漫步走向溫州街知名的咖啡廳──挪威森林,繼續飯局中未完的爭論。

星期四, 2月 05, 2004

大哥的滄桑臉色

過年回鄉,發覺大哥臉上的皺紋又加深了許多。

五個兄弟姐妹中,我與大哥比較親近,接觸相對頻繁,因此較能觀察大哥的心情變化。這幾年,我也慢慢體會,大哥的臉色變化,與台灣的經濟變遷有著很大的關係。

第一次看到大哥臉色凝重,大約是20年前。那時姪兒女一個個接著出世,家庭的負擔及工作前景的不確定,大哥當時無奈疲憊的眼神,現在仍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

為了養家活口,大哥開始學習安磁磚。剛開始時在台北,一段期間後,為了照顧家庭,他轉回鄉下工作。5、6年前,台灣房地產正好時,他著實賺了一些錢,每次回鄉他都會提及,他出去做一天的工錢幾千塊,一個月10幾萬跑不掉。如果連大嫂一齊出去工作,20萬都沒問題。那是大哥最為風光的時期,每天充滿朝氣,等著好運的降臨。

那一段日子,確實是台灣的黃金時期,緊隨著股票的飆漲,房地產也跟著狂飆,大家樂更隨著在鄉下蔓延。跟著這股潮流,大哥不僅玩起大家樂,更玩起股票。起初一段期間,他確實賺了一些錢,因為這種錢太好賺了,他變成天天蹲號子,因而,安磁磚的本業工作就時斷時續。

沒多久,股票開始泡沫化,大哥被套牢了不少。接著房地產崩盤,房子的交易日漸冷落,連帶著,安磁磚的工作也日漸稀少。大哥就這樣賠掉以前賺的錢,而且近2、3年來,更沒有任何安磁磚的工作機會出現過。

2年前,大哥看中一塊農地,於是貸款幾百萬買下來,與父親開墾的溪邊地一起,全部種了柳丁。大哥未開始種柳丁前,柳丁的價格一公斤超過10元,等到大哥的柳丁收成時,已經跌到9元,今年舊曆年前,柳丁的價格卻只剩6元。大哥開始擔心,眼看明年產量爆增5百噸,他知道價格非崩不可。他告訴我,明年柳丁一收成,有人喊價5元,他就要賣了。雖然成本算一算要4塊半,但為了保本,他不得不壯士斷腕。

也許是對柳丁前景的擔憂甚多吧!我看他今年一點都沒有過年的心情,過年這幾天更是天天仍到田裡工作。他必須盡快剪除繁密的枝葉,為噴灑農藥做好準備。我有時多看了他幾眼,發覺他比去年龍鍾了不少,臉上更多了幾許深深的刻痕。

其實,比起戴老師來,大哥並不是最糟的。戴老師的柳丁到目前都沒有採收,才令人擔憂。幾天前,我逛到戴老師的柳丁園,看到果實累累的柳丁滿園都是。一聊之下,像他這樣年前沒有賣出柳丁的果農為數不少,本來行政院游院長答應商請廠商,以每公斤4.8元的價格保證收購,製成柳丁汁;但直到過年前,這樣的保證還沒有兌現。而從戴老師的口中,他對這樣的選前支票愈來愈不抱信心。看來,他幾萬斤的柳丁是要泡湯了。

過年回來這幾天,我每天早上就在村子的裡外散步運動,有時在田裡,看到戴老師孤獨的身影,都會令我不忍卒睹。而最令我難以忍受的,只為了討一口飯吃的大哥,他逐漸深沉的臉色,讓我體會到農業在台灣,確是已臨近秋天,而冬天更可能轉瞬即到。

星期四, 1月 15, 2004

人生多舛讀書人

在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開課的經驗,真是讓我永生難忘!

去年 12月中旬,修我「性別、知識與權力」課程的石定洲突然發了一封信給我,信中提及二週前的「體檢報告已經出爐,醫師告知有罹患淋巴腺腫瘤及甲狀腺腫瘤的現象,學生將於12月16日再度住院接受放射線檢驗,報告會於12月25日出爐,醫師建議我檢驗期間保持休息狀態,因此,學生想請假兩週,關於作業部分,希望老師能讓學生延後補交,部分需要導讀課程,也懇請恩師於體檢報告出爐後,能讓學生再行加量補齊,以示公平。」

看到這樣的信,真是令我震驚不已。石定洲是中途加入我班級的研究生,看起來高頭大馬,身體健健康康的樣子;沒想到,一生起病來就如此嚇人。為了讓他安心看病治療,我回信請他以治病為重,功課先不要放在心上。

過不了兩天,他回了一封署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信,其中指出「明天就要去檢查,今天抽空到書店買書,計畫帶到醫院讓自己消遣用,煞是有緣,竟遇到同學。其實,人跟人相處就是一種緣分,跟她招呼寒喧後才發現,求學問、做人,不都是如此?自從企管專科畢業,插班輔仁大學唸法律,到中山大學修教育學程,以至到世新唸碩士,這之中固然有許多恩師提攜,但是賴老師的影響讓我受益匪淺。」他在信中還稱讚我「倚老不賣老、彈性不固執、幽默不傷人、關心不冷漠、真誠不矯情」。

透過同學的信中看自己,的確是一種人生的體驗。尤其來自面對生死交關疾病的學生的口中,更讓我難以自已。我也沒有想到我在性別研究所第一次開課,就能讓這一批學生讀出如此的興味。

在這一堂課中,我開了一些書單,多半是知識與權力相關議題的讀物,這其中包括一些批判味道甚重的翻譯作品。他們必須輪流導讀,每週更必須寫心得報告。我很難得看到有如此投入的學生,他們彷彿找到自己人生的缺口,讓自己流入知識的大海中,接受各種不同思想的衝擊與挑戰。

這一些學生,來自不同學門。其中兩個是旁聽生,有一個更是國北師的研究生,目前在國中任教,每週老遠請假從新莊跑到世新來聽課。我有時雖然常為了一整天的課感覺疲累,但看到他們如此興緻高昂的樣子,我都會不自覺提起精神,與他們神遊思想的世界。

有一天我不知為何,跟他們提到米蘭昆德拉《生命不可承受之輕》這一本書,並談及我幾年前研究名人自殺的過程,我曾因此收集了不少顧城、老舍、三毛、王國維、班雅明、海明威、三島由紀夫及川端康成等名人自殺的資料。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學生除了聽得非常動容,聊開以後,我才曉得這些學生有的或有親人以自殺結束生命,有的更有過自殺的念頭,有些還親身嘗試過。石定洲就不諱言,他曾割腕幾次。

看來,年紀輕輕,他們在人生的旅途上並不順暢,他們曾經如此艱難地面對生命中幽黯的深谷。現在,他們進了研究所,讀書讓他們找到另一種的快樂,但往後呢?我實在不敢多想。我現在只想盡一己之力,帶這些學生經驗大思想家奮鬥的歷程,這或有助於他們走出自己的一條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