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1月 24, 2005

教務長的一天

校長帶隊出國訪問姐妹校,我這個留守的教務長,竟然忙得不可開交。舉11月21日這個星期一為例,算一算直到中午為止,我就有四個行程必須完成。

一大早,廣電系主辦的「媒體報導與生命教育倫理研討會」在北投開幕。這是一個探討自我傷害新聞報導及新聞倫理的研討會,廣電系齊隆壬主任,幾週前就叮囑我必須代牟校長致詞一下。為了達成任務,我8點多搭著計程車兼程趕到北投的華僑會館,預定9點半開始的會,因為參加的人姍姍來遲,等到近10點才開始。

我就著主題講名人自殺的相關問題,然後提及媒體報導的倫理關懷。本來與羅曉南主委開玩笑說好要講個30分鐘的,沒想到10分鐘就講完,看來致辭確實是一門學問。沒有三兩三,還是不要輕易上梁山。

離開華僑會館,搭著捷運回到學校。看看時間已經11點多,匆忙上網端詳我的電子郵件,可是看沒多久,秘書就告知我,必須到翠谷餐廳陪外賓吃飯了。這是美國姐妹校Saginaw Valley State University的訪問團,牟校長帶學生去訪問他們學校時,該校的嚴副校長帶著新任的管理學院院長Marwan A. Wafa,到台灣拜訪相關的姐妹學校。

我們就在餐廳邊吃飯邊聊了一會兒,交換一下可以合作的新方向。Wafa院長建議我們將管理學院的ETMP英文學程數位化,推出網路教學。以此方式,他認為Saginaw Valley State University的學生,可以透過網路在美國學習。這樣的建議,我們覺得很有創意,也在思考如何進行。

當天中午,我感受到嚴副校長的老經驗及思維週到,看我們大家忙碌的樣子,剛吃飽飯,就帶著新院長到處逛逛,讓我們抽出時間處理迫在眉睫的各種事務。

趁著這個空檔,我趕快趕赴另一個原定的教學卓越結案報告會議。這個會議,固定在週一中午舉行。為了省時,大家利用中午,一邊吃便當一邊討論。這個會議要如此密集召開,主要是因為教學卓越執行沒幾個月,教育部已經來函要求提供結案報告。另外,12月中,教育部就要來訪視,為了這場有點急迫的訪視,很多事必須及早預備,包括所有教育部要求的成果展,都必須趕快進入狀況。

這個會議,我才主持幾分鐘而已,教學卓越中心執行秘書李玉馨神秘地跑來告訴我,數位多媒體學系有一個國際研討會1點30分就要開始,我必須代校長上場講話。她不提醒,我早已將此事忘得一乾二靜。她一提醒,我不得不趕快結束會議,回辦公室換個衣服,匆匆走向大禮堂。

走到大禮堂,有幾個老師及學生已在等候,還有兩個外籍老師也已在場。外籍講者一個來自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一個則來自德國,都是動畫設計的名家。與他們聊了一下,會議才在近兩點開始。這一次上場致辭的時間更短,不到5分鐘就結束了。

這就是我這個教務長匆匆忙忙的一天,說實在的,這麼忙碌的日子,有時椅子想坐暖都不可能。這恐怕是當年接手這個工作時,所沒有想到的結果。如果有人想幹,我會馬上讓出來,讓他嚐嚐教務長忙碌的滋味。

星期五, 11月 18, 2005

唐師兄

唐師兄回台灣的時候,我們週一到週五,固定會在景美堤外便道碰面,切磋太極拳。

唐師兄已從小學教師退休,原來與我在台大文學院前向柯老師學拳,後來移民美國,有一段期間不見人影。這是在練拳的團體中常常發生的事,我並不預期會再見到他。

沒想到的是,一年前,我走景美堤外便道時,卻看到他獨自一人練拳的身影。一問之下,才知他女兒及女婿在美國安排秀場,一到旺季,人手不夠之下,他就必須到加州幫兩個年青人看小孩,淡季時他才會回國,這也是他時而在台灣、時而消失的主因。

碰到他的那一天,我問他為何不一齊到台大打拳?他回我說,那邊的年輕人喜歡動手動腳,用力者多。他這種年紀已經無法應付,更何況他認為太極拳不應該是用力的拳術,因此,就漸漸不去,改成在堤外便道自己運動。

那個早上,我陪他打了一趟拳,他點出不少我的問題,我才了解他對太極拳的體會已不少。從此以後,只要他一回來,我就會提早離開台大文學院門口的場子,趕到堤外便道與他會合,跟他一齊練習。

我們通常都先打一趟三十七式的鄭式太極拳,然後摸索一下推手。大約8點40分走右,才慢慢走回學校,他則回到考試院附近的家。

與他碰面這幾年,我慢慢知道他在美國偶而會與從中國去的老師學拳,雖然不是挺頻繁,但他似乎收獲很多。為此,我也不斷在思索,一樣是在學習,他為何會有比我深的體會?想一想,道理並不難理解,唐師兄年紀已不小,這種年紀學東西,比較心無旁騖。另外,因為與人無爭,特別能體會太極拳用意不用力的精神。

與他比起來,年輕人學藝不精的原因,主要還是躁進與好勝。什麼都想學,太極拳、太極劍、散手及推手想倏然間一齊學會。其次就是好勝,與人推手,極力求贏,非把人推出去不可,結果落入用力不用意的毛病,師兄弟之間更因此常常最後歹面相見。

最近也在思考,我暑假以來,太極拳會有較大的進步,除了小曾師父幫我真正學到鬆腰坐胯外,唐師兄的點撥更是功不可沒。以前,他屢屢告訴我「扭毛巾」、「纏絲勁」等概念,我就是做不出來。但這次他回來才幾個禮拜,我已漸能體會這些概念的精髓。以前他常以理髮店旋轉跑馬燈的比喻,形容中心軸旋轉的概念,最近我開始了解。事實上,重心下沉如泡開的茶葉飄墜而下的理論,也是他最常喜歡的比喻。

這一些比喻,有的是他在美國拜師所學來的理念,有些應該是他自己親身體會所得。比較令人敬佩的是,他並不藏私,而且極度有耐性。練太極拳必須花很多時間,改掉自己前此用力的習慣,再慢慢體會扭毛巾及纏絲勁的細緻面向。這些都不是一天半月可就,常常必須不斷地重覆練習。很難得的是,唐師兄真的是很有耐性,總是不斷地陪我練習,直到我學會為止。

我研究默會知識多年,深知默會知識很難以語言形容,通常必須以比喻來幫助了解。《創新求勝》這一本書中,就指出不少日本知名企業以此進行產品創新的著例。唐師兄在傳承太極拳的默會知識時,亦復如此。如果沒有他以扭毛巾,中心軸旋轉的比喻,我確實很難掌握太極拳的奧秘知識。這也是為什麼,我有時覺得很慶幸,人到中年可以碰到這樣的老者,以無比的耐性帶領我走進太極的不可思議境界。

星期四, 11月 10, 2005

六祖壇經讀書會

本來已經決定停止一切讀書會,好好休息一陣子。但最後,我還是起意帶這一批學生讀一讀六祖壇經。

我想我是帶著補償的心裡,帶他們讀這一本禪宗的經典的。回國以來,我一向執著於研究的崇高性,更帶著實證主義的傲氣在學術界縱橫。學術的唯一性,讓我看不見其他生活世界的面向。更何況,信仰這種事情,常常被批為迷信,那是失去主體性的人才會掉入的漩渦,我多年來就是這種台語所謂「鐵齒」的一群。

曾幾何時,周遭的變遷,讓我深深體會,世間事有些並非科學知識所能解釋,生死這種事情更非科學二字所能撫慰。最近潛心讀詮釋學,才深切體會精神科學與自然科學的大大不同。而不經生離死別,更不知宗教力量的巨大。也因為這種體會,我覺得必須以自己痛苦的經歷所得,幫助學生提早面對,至少不應讓他們只是單面向的知識人。這也是我帶他們讀六祖壇經的主要原因。

這本禪宗最具代表性的經典,我讀過的次數不知已經凡幾。以前常常盤腿一坐,順便翻閱起六祖壇經,隨著閱讀的不斷深入,心情也逐漸趨於寧靜。不多久,打坐會在不自覺中,進入寂寂不動的狀態。那是心神融入經文後的境界,一種不可思議的狀態。

也因為看過的次數繁多,裡面的句子常會自然跳出,接受我的吟詠。例如行由品中描述,五祖為惠能半夜解說金剛經,說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惠能因而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對著五祖說出如下的心得:「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這幾句話,是其中我最喜歡的字句,常常讓我深思良久。

其實,壇經中讓我深刻體會的地方真是不少。以前,總以為禪就是要學會打坐,不會打坐就進不了禪修的境界。但惠能在定慧品中,點出這種想法的不是,提及「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動,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眛。作此解者,即同無情,卻是障道因緣」。

在坐禪品中他更直接打破這種迷思,直指著重外形的不可取,重新定義禪定的概念,他指出「此法門中,無障無礙,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善知識,何為禪定,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

另一個讓我不斷沉思良久的,厥為行由品中,惠能降服陳思明的一句話:「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懂的人,可以從這句話中,直透禪宗的精髓。不懂的人,可能只有恍忽略過。

上週日下午3時,我們這個讀書會,已在漢國冊府正式啟動。參加者林林總總十餘位,多半是這幾年一齊讀書,來自世新、淡江及師大的同一批學生。本來當天我要王立業導讀,但臨場時,我改由每個人輪留朗讀一段,十幾個人就如此將行由品讀完。

那天下午,我們針對裡面深刻的句子大家說出自己的心得與體會。看起來,這一批學生都破除畏懼經典的第一關,而且有些似乎已有深刻體驗。我直覺這個讀書會應該會成功,我也衷心期望,曾經帶他們走入知識世界的這個我,能再度帶領他們邁向妙智慧的境界。

也許,他們老時才會感受我帶他們走入宗教經典的苦心,但這已不是我所介意的。佛教說這是因緣,我也覺得果真如是。

星期四, 11月 03, 2005

洪漢鼎在世新

星期一早上,我再度參加了洪漢鼎教授的一堂課。

兩年前,我與一批跨校的學生,申請教育部科技顧問室的經典讀書會補助。我們讀的書,是詮釋學大師高達瑪的巨作《真理與方法》。這一本書我陪這一批學生讀了兩年,而其中有一個學期,我更與世新大學傳播研究所博士班又讀了一遍。加上我自己為了準備,真正讀這本書的次數,恐怕超過3、4次之多。

雖然看了這麼多次,中間夾雜與洪教授的讀本《理解的真理》互相對讀,但對《真理與方法》這一本原著,仍然有諸多不了解的部份。這樣的意義懸缺,原作者當可彌補,但高達瑪已於年前去逝;另者,我們對德文一無所知,因此一無助益。另一個可以幫助我們的,唯有中文版的譯者了。

這一本書的譯者洪漢鼎教授,會到世新大學任教,真是一種緣份。

洪教授已經來台幾年,這幾年一直在宜蘭的佛光大學任教。我透過報紙的報導,知道他在台灣的消息。除了佩服佛光大學的遠見以外,也一直以與他緣慳一面為憾。

很偶然地,今年年初,我在師範大學兼課的一位學生告知我,洪教授打算離開佛光大學。我獲知後,認為機會難得,一直思考如果能請到這本書的譯者來校,對學生的幫助鐵定很大,於是就積極聯絡將洪教授請來世新的可能性。果然天從人願,洪教授答應來世新任教。

洪教授到世新的第一學期共開了兩門課,一為經典導讀,讀的就是他譯的《真理與方法》,另一門課則是社會科學哲學。前者選課的學生來自各校,有一個來自中原大學宗教所,有幾個來自政治大學,當然世新的學生佔大部份,總共有近20個學生跟著洪教授讀《真理與方法》。

我比較常去聽的是社會科學哲學的課,這一堂課,我去年剛上過。學期初看到洪教授的上課大綱,因為課程內容與我原來的授課內容大異其趣,讓我深覺納悶,充滿狐疑。但上了幾堂課下來,我才發覺他有他的道理。

洪教授這一堂課,主要是以詮釋學為核心,探討西方方法論的基礎性問題。這些問題可以上及柏拉圖及亞里士多德的理念,更可觸及康德及胡塞爾的思想,經過洪教授的詮釋,儼然有一套系統。以前我上這堂課時,只能就社會科學談社會科學,但洪教授卻可以從歷史的角度,追溯方法論的哲學源頭。

舉最近洪教授談現象學為例,我不得不折服於他的博學。以前不是很了解的一些名詞,經過他的詮釋,一下子豁然貫通。最近我正在看胡塞爾的《純粹現象學通論》,其中有不少名詞似懂非懂,如現象還原、置入括弧及本質直觀等等,但經洪教授一點,疑點頓釋。這樣的功夫,如果不是在哲學浸淫已久,如何可能!

這也是為什麼,有一天與世新大學牟宗燦校長閒聊時,他問我對洪教授上課的感覺,我跟他形容,以前自己讀原典時,都是點狀的理解,但經過洪教授的詮釋,卻可以串成連貫的有序系統。那一天,我深深的感覺,底子如此深的老師,現在其實已不多,而這也正是我們應該好好珍惜,好好跟他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