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2月 18, 2003

周末不回家的小孩

小兒子的同學,依樣地在週六出現,一下子 6個小孩子擠在客廳,圍繞著兩部電腦的熱鬧場面,每週都要展演一次。中午在為他們準備刀削快麵時,我隨口問了孝賢功課做完了沒?孝賢回答說已做完,沒想到這個回答引起同學一陣訕笑!一下子其他同學的話匣子都打開了,一個說孝賢是唯一老師不為他檢查有沒有寫功課的學生;一個突然冒出說孝賢每次考試都是一、二十分,老師請同學幫他,他都不願意!孝賢當然矢口否認,但看到他同學眾口一聲的說詞,讓我不得不相信。

聽到這一些,我一下心情驟轉沉重。孝賢碰到人時悶不吭聲,想來是一種防衛的反應。同學玩電腦時,一定邊玩邊大聲叫喊,孝賢卻永遠都是沉默地面對螢幕,專心地打著電動。他的家庭背景,讓他變成內縮,沉浸在虛擬的遊戲世界中。在遊戲世界裡,他是英雄,他可以征服一切,不用面對他無力回答的國語、數學及英文等這一些需要文化資本累積的知識內容。

想到這裡,會讓我不斷反省,我們的小學教育的確是出了問題。小學應該是一個教育平等的機構,不管是什麼樣的家庭背景,小孩子到學校都應該接受一致的教育訓練才對。但我們的小學,打著親子教育的旗幟,卻讓雙親無力照顧功課的小孩,在學校裡表現一落千丈,受盡歧視。這到底是家庭的錯,還是小學沒有負起該負的責任?恐怕是台灣的社會值得深思並解決的問題。

下午我因為到香光尼寺的台北道場演講,完後隨興地打坐一下,沒想到小兒子打手機催我,問什麼時候要去淡水,他跟孝賢急著出發。我趕回家後,跟他們解釋有國外學者來台灣,我週一要參加對談,必須準備,所以這個週末無法帶他們去。

小兒子一聽之下非常洩氣,我問他為什麼突然想去淡水?天氣這麼冷,淡水氣溫更低,我有點躊躇。小兒子竟然回答說,他很想跟孝賢到淡水泡澡,在浴缸中玩水。原來是他找到玩伴,可以取代夏天的泳池玩水,怪不得興緻如此高。

但孝賢的回應則是令我心驚。他說媽媽這 3天不在台北,跑到新竹幫舅舅做事。我原本要叫他趕快回家,一下子變成不知如何啟口。我追問他哥哥及妹妹呢?原來哥哥出外工作,妹妹則被帶去新竹。看來他這個週末原就篤定要跟我們一齊渡過,我們不去淡水,他變成有家歸不得!

我最後留他在溫州街的房子過一個晚上。可是,每一次看他一出來就不願回家、他媽媽也不找他的狀況,的確令我不斷反思孝賢的內心世界到底會是怎麼個樣子,而他面對的又是那一種家庭呢?

但不論如何,看這個樣子,只要有電動遊戲可以玩,他每個週末都會出現在我家,而且會跟著我們到淡水。如果我邀他跟我們回南部,他一定也不會回絕。他是一個週末寧願不回家的小孩!

星期三, 12月 10, 2003

成院長的平劇約會

幾週前,傳播學院成露茜院長打電話給我,邀請我陪她一起觀賞國光劇團的表演,她說這是平劇高手李寶春的戲碼,我一定不能錯過。我最後答應下來,是因為前次她邀過我,但我因事無法出席,想一想覺得失禮,這次就先做了安排,無論如何要參加。

我已許久未曾看平劇了,印象中最早的平劇欣賞,是民國67年,大學四年級時在輔仁大學的中美堂觀賞全本的四郎探母。這是我有生第一次面對平劇,而且耐心地看完。其後我就很少接觸,有的話也只是在電視上看看轉播。因此,我對平劇的知識實在非常有限。

想一想,我這一生除了在輔大求學及工作階段,對藝文活動稍有接觸以外,其餘的日子真是乏善可陳,唯一接觸比較多的都是書,活生生變成硬梆梆的知識人,活在抽象思考的世界裡。尤其中間一段人生的變故,讓我進入只有梵唱,沒有音樂及表演藝術的世界。我常開玩笑,成院長一定是看我缺少了什麼,所以找機會讓我接受文化的洗禮。

當天,成院長開著專車來接我,我向來不願盛裝,但為了這次盛會,我不得不勉強自己的本性,沐猴而冠一番。「新舞臺」我更是第一次踏入,到了裡面,看到大家盛裝等待表演的神情,一下子讓我年輕的記憶一幕幕回頭。

當晚李寶春的戲碼是「八大鎚」,故事描寫大宋年間,金兀朮攻破潞安州,守將陸登及妻壯烈犧牲,其子陸文龍被金兀朮認為義子,帶回金國。16年後,金兀朮再攻南宋,陸文龍以雙槍抵擋宋軍的八大鎚,大破宋軍。元帥岳飛無計可思之計,統制王佐自斷手臂,到金營詐降,說通乳娘說書講古,讓陸文龍明白自己的身世,因而反擊金兀朮,重歸宋營。

我告訴成院長,這一段故事我非常熟悉,她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她無法想像台灣出生的小孩,怎麼會從小就知道這些中國傳說中的英雄故事?我不得不告訴她,我小時候是在章回小說的世界中長大的。封神榜、薛仁貴征東、薛丁山征西、水滸傳、三國演義、七俠五義、小五義、續小五義這些故事我自小就耳熟能詳,更不用說精忠岳飛的故事了。

當天晚上,我拍手及喝采並不多。我一直以全新的眼光在重看平劇,思考著平劇被贊賞及喝采的原因是什麼?標準又在那裡?但另一方面,我覺得李寶春演陸文龍的部份並不好,他有點像想討糖吃的小孩,故扮年輕做作狀!他演王佐的部份我倒覺可圈可點。另外,全團表演時中間出了一些小差錯,讓我覺得排練似乎不夠嚴謹,這恐怕是劇團該深自檢討的。

當晚,我的另一種驚訝是竟然在劇院遇到了一些熟人。成嘉玲校長也出席了,以前國科會同事也在中場休息時碰到。而兩天後,在中國圖書館學會年會上,國家圖書館宋建成副館長問我有沒有看到岳飛時,我嚇得都快跳起來了!

看來這個世界真是很小!

星期三, 12月 03, 2003

小小電動遊戲迷

我家最近幾乎快變成電動遊戲場了!

不少學生及朋友,透過與我聊天,知道小兒子著迷於電玩,於是將家裡不用的遊戲軟體轉贈給我。結果是不只小兒天天沉迷於電動,每週三下午及週末,更是吸引4、5位同學定期到家裡。他們有的玩手提電腦,有的玩個人電腦,真是熱鬧得不可開交。願意留下來的,我還必須為他們準備午餐。

就其中,最令我注意的是孝賢。我原以為他是女生,一問之下,被他們同學一陣訕笑。不過,他們心地善良地安慰我,因為我並不是第一個被他外貌欺騙的人。他們班上的幾個老師,剛開始也誤認他是女生。

我之所以會注意孝賢,是因為他總是最後一個離開,甚至到晚上9點仍然不願離去。有時更誇張,週日一大早,他會突然在我家門口敲門。我一直在揣測他是如何通過大門那一關的,想來想去,唯一可能的是,他趁著大樓住戶進出時,一溜煙進來。

孝賢到我家的唯一目的就是玩電動,他可以從早上玩到晚上,中間不需要休息。因此,一到週末,我必須幫他準備午餐及晚餐。有一回,女兒向我抱怨,指出孝賢好像把我們家當他家了。我只好安撫她,看在小兒子的面子上,不要如此計較。小兒子並非好玩之輩,很少外出找朋友,現在有同學來找,正好讓他學習朋友間的互動,又有什麼好抱怨的?

但說實在地,幾個禮拜下來,我也開始好奇,孝賢為何可以出來如此久,家裡人都不找他?上個週末他甚至跟我們到淡水,週日回台北時,他又在我家玩電動,直到晚上9點多我催他回去,才依依不捨地回家。看到他這種樣子,任何人都會充滿好奇心。

有一天吃晚餐時,我開始好奇地問他,他家裡的情況及爸爸媽媽從事的工作。這一問之下,我才真正了解他可以如此在外整天都無所謂的原因。

原來,他媽媽與爸爸已經離婚,媽媽必須一個人負起家計,因此連週末都得工作。平日常常晚上10點左右才回家,因此晚餐都是媽媽給了錢,胡亂在外面買個東西吃了算。孝賢其實有一個哥哥及妹妹,哥哥正準備當兵,妹妹則讀小三。我問他,你一出來一整天,妹妹怎麼辦?他回答說:她也是到別人家玩呀!

與小兒比起來,孝賢好養多了,我煮的東西,他來者不拒。連小兒子排斥再三,我不得不吃的鮭魚罐頭,他都吃得津津有味。看著他,想想我的小兒子,看來我真是太溺愛自己的小孩了。

不過,每一次看到孝賢,心情都異常沉重。是怎麼樣的社會,讓這樣的孩子如此小就要承擔如此的生活?我有一次問他,他長大後要做什麼,他不掩憧憬地告訴我,他想從事電動遊戲相關的工作。他的回答讓我沉思許久:才這麼小,就將電動遊戲設定為自己的未來,是因為家庭因素,讓他不得不沉浸在電動遊戲的世界?還是興趣真的在這裡?

說真的,直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原因,而且我也實在沒有勇氣問他如此的問題。

星期三, 11月 05, 2003

古坑記憶館

週前的一個晚上,南部故鄉的鄉長打了一通電話給我,她說台北市立圖書館館訊向她邀稿,請她寫一篇介紹當地圖書館的論文。她打電話向我求救,因為她想成立一間專門蒐集故鄉歷史資料的單位,但不知如何命名。

我想了一下,建議她何不取名古坑記憶館?我會如此建議,也是因緣於台灣文學館最近才在台南成立,台南的記者朋友因此曾打電話給我,要我提供收藏建議。因為此事,讓我聯想到故鄉其實也可以成立類似的機構,進行文獻的蒐集。

鄉長一聽覺得有趣,我們就聊開來,我順勢建議她可以從收集古坑的老舊照片開始。我跟她提及,月前林懷民到世新演講時,其中最讓我們這些中年人動容的,是他述說回新港號召鄉民捐出老照片的故事,他當天演講的不少照片就是那次的成果所得;而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則是,有一張裡面是一個老太太與她兩個兒子的照片。這兩個兒子,二戰時被日本征召到南洋當兵,行前老太太向廟裡祈求,如果兩個兒子都平安回來,她會磕一千個頭謝神,最後兩個兒子果然平安歸來。那張照片就是當時兩個兒子離開台灣前合拍的紀念照。

其實,我跟鄉長提及的,乃是最近學術界正當紅的集體記憶概念。每個我們成長的地方,都共享著一段成長的集體記憶。縱然離鄉幾十年,但故鄉就是故鄉,任何折磨都忘不了小時成長的地方。我更提醒鄉長可以到古坑國小及古坑國中,看能否找到這二個學校各屆留下來的畢業紀念冊,如果能轉贈或翻拍放在記憶館中,讓畢業校友回鄉時能隨時翻閱,找回一點過去的點點滴滴,應該會變成所有離鄉背井鄉民的最愛。我還慷慨地告訴她,如果她需要,我家裡殘留的紀念冊就可以捐贈出去。

那一晚,我們聊得很興奮。鄉長本來也打算邀請具有博士學位的鄉民回鄉演講,我順勢建議她進行數位錄影留檔,而且不能只限於獲有博士的鄉民,應該是各行各業學有專長的鄉民都要邀請。這些留下來的記錄,將會變成以後地方志的重要史料。

其實,鄉長最近已把故鄉炒得火熱,一下子柳丁節,最近又在電視上大打古坑咖啡節的廣告,朋友問起,讓我與有榮焉。話說回來,我並不喜歡故鄉如此被作,我一向喜歡寧靜如昔,未被開發的故鄉原貌。一旦故鄉變成觀光旅遊的熱門景點,我想回鄉的意願就會逐漸轉低了。

星期三, 10月 15, 2003

林懷民在世新

未接教務長之前,有一天下午,一位剛畢業的校友回校,順便找我聊天。我因為忙著趕回家,就邀他一齊走堤外便道,邊走邊聊。在路上,我問他作為一個畢業生,有什麼方法可以提升學生的學習品質。這位校友給了我不少有見地的建議,但其中有一點,我深覺意義重大,很值得學校積極推動。

他提到,他在學校4年,最大的缺憾,就是很少聽到大師的演講。他舉台大為例,就不斷邀請名人及大師到校,讓學生可以常常接近大師。他曾在台大聽到嚴長壽的演講,讓他體會很深。這些名人的管理經驗,可以讓學生學到不少學校學不到的知識。

這位校友的建議讓我思考良久。沒有錯,學生不能只吸收老師在課堂教的內容,廣大的社會有著不同的良師,他們不見得有高等學位,但他們在社會中歷練的過程,卻是學生在學校中學不到的。尤其他們就要進入職場,這些在職場表現優異的社會人士,的確應該讓同學能多接觸,吸收他們寶貴的經驗。

這也是為什麼世新大學通識中心羅曉南主委向我提到,因為夏祖焯老師的邀請,林懷民先生答應到世新演講時,我建議他與學務處在週會時合辦,讓更多學生親近大師丰采的原因。羅主委最後接受我的建議,並將原定的時間更動,調至10月1日星期三下午,學生沒有排課的時段。

我們本來都擔心,林先生如此忙祿,不知會不會到時有事不能蒞校。但10月1日下午,林懷民先生果然如約到臨。我一向穿著不甚講究,但為了接待林懷民先生,還是穿上西裝打起領帶,但萬萬沒有想到,林懷民先生當天卻以一身樸素的打扮出現,穿著牛仔褲加上一件黑色的圓領衫。短暫地開場白後,他開始以幻燈片介紹台灣的影像過去,及他導演的幾齣舞蹈的精華。幻燈片的內容包括前輩畫家,及上一代殘留照片中的台灣圖像。

我無法知道坐滿8成禮堂的這一批e世代學生,如何看待林先生打出來的幻燈片,但對我們這些四年級生而言,幻燈片所顯現的內容,卻是我們兒時歷歷在目的影像;那是台灣從落後走向現代的一段辛酸史,有著生活、文化、經濟及政治發展的種種軌跡。林先生放這些影像,其實是要告知年青人別忘了自己是誰,尤其在哈日風、哈韓風日熾的台灣社會中,林先生凸顯這些影像,無非是要我們發揮主體性,走出自己的路,不要在藝術、娛樂及學術上都以他人為尚。

我真的不知年青人聽不聽得進去林先生的諄諄告誨,但以一個自西方留學回國的教師而言,我卻深深體會他的憂心。近年隨著閱讀層面日廣,開始反思十幾年求學的經驗,真是如林先生所言,我們都是在拾取西方理論的殘餘。但看到被評為「台灣文化財」的林先生,會在這種公開的場合,如此大聲疾呼,他應該是有著很深的急迫感吧!

其實,我一邊看著幻燈片,一邊想起雲門戲碼中的《白蛇傳》、《渡海》、《薪傳》及《廖添丁》等,慢慢可以體會原來這些圖像都是林先生創作的源泉。他從這些圖像中吸收了各種集體記憶,然後轉化成一齣齣的戲碼。那一天,學生問了不少問題,我卻一直保留一個想問的問題,希望直到最後還有時間可以問他。但最後仍然因為時間不夠,我不得不放棄。作為一個研究者,我們進行研究的整個過程就像林先生創作的過程吧!我們了然於研究的過程,但林先生的創作過程又是如何呢?他是如何找到一個意像?如何將它轉化成一齣完整的戲碼?這一種創作的完整過程,最讓我著迷。很可惜,當天無緣了解,但我其實也不那麼急,等下次林先生有空再來時,我再提問吧!

星期三, 10月 08, 2003

缺乏童年的小孩

幾天前,我的小孩子回家後,告訴我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說,當天老師又生氣了,因為有家長透過聯絡簿及電話,反應老師給學生的作業太少。這些家長希望老師能多出一些功課,讓學生回家可以練習。那一天,老師氣憤地警告學生,如果再有第三個家長提及相同的事,他就要發揮以前衝鋒陷陣的精神,每天要求學生做5頁數學作業,國文課文每天抄3遍!

我的小兒子當天看起來很緊張,而且顯然是無辜的樣子。他好不容易從害怕開學的情境中恢復過來,做好了各種調適的工作。縱然如此,從開學到現在,他仍是覺得每天的功課還是太多,讓他無法留下足夠的時間看自己的書,在睡前好好玩一下電動遊戲。因此,他很不平地告訴我說,為什麼有家長會如此殘忍?他還說,週末寫週記時,他一定要把這個故事寫下來給老師看,讓老師知道他非常不以為然。他要讓老師了解,其實老師出的功課已經夠多了。

小兒子的故事讓我沉思良久。我不禁想起,最近教改的問題,大部份的指責都指向老師及教育部。但以我作為家長,親身觀照小兒子從小一到小五就學的體驗,若要檢討教改的失敗,家長其實也要承擔一些責任。實質看起來,我們的大部份家長還是活在過去那種充滿競爭的時代裡,他們的認知裡,認為小孩子就是必須不斷地做功課、不斷地做數學練習,才能在考試中出人頭地,才是一個捏塑完成的胚子。這也是為什麼現在的小孩子,很多時間其實都耗在補習班裡。他們不只要學心算,更要學數學、音樂、繪畫、運動及各種不同的才藝。這也難怪,有時我的小孩在週末,興匆匆地想要邀請同學到淡水玩時,同學常常推辭。而他們無法接受邀請的主要理由,通常都是週末要補習!

我們到底是要強迫小孩,趁年輕時多學點大人認為重要的東西?還是該讓小孩子有一些自主的空間,在平常的生活中發展自己的興趣?這樣的問題,最近在我的腦海中不斷地出現。在台灣,小孩子可憐之處在於;他們似乎活在大人建構出的價值體系裡。他們是為達到大人的競爭標準,忙碌地在學校、家庭及補習班中穿梭。說實在話,我們的小孩子真的已快變成馬戲團裡的動物了,經過不斷的調教及練習,目的只是為了表演給出錢的大人好好觀賞!

哀哉!我們缺乏童年的小孩!

星期三, 10月 01, 2003

漢國策府的藝術饗宴

台大附近的簡體字書店近10家,但能讓讀者留下來長坐的其實不多。結構群及山外只能站著看看書,因此待個10幾分鐘就可走人;秋水堂及問津堂雖然都在店裡設有桌椅,並提供茶水,但人來人往的環境,還是不會讓人想久待,頂多半個小時就到了頂點;國文天地的梁經理,會讓我們這些老客戶進他的辦公室喝茶聊天,消磨一個小時以上不是問題。

明目的賴老板對客戶最好,星期四從台中上來時,有時會帶著當季的水果以饗客戶,有幾次還帶著海釣的海鮮到台北,當天中午請大家吃現煮的魚湯。吃完午餐直到晚上回台中以前,他一定坐在明目的門口,泡一壺茶與大家擺龍門陣,談學術批時政。熟與不熟一樣心情,他反正就是老僧入定,做不成生意情仍在。所以我下班時,總是會折進去看看他在不在,喝一杯他泡的粗茶,巡視一下當天從台中帶來的新書,才揮別回家。

但上面這幾家書店,都是單純店面。時間一到,一定鐵門一拉就結束營業,想多留一刻都不太可能。這麼多書店中,唯一一家店面跟住家結合在一起的就是漢國冊府,它也是我晚上可以隨時遛去坐一坐,想待多久就多久的書店。

漢國冊府的老板李漢國是馬來西亞僑生,從台大中文系畢業後就留在台灣販售大陸圖書,最後連弟弟也帶過來幫忙。因為中文系的背景,因此進的書籍幾以中文研究為主。因為自己對書法的興趣,他也收了不少藝術及法帖的圖籍。10幾年的經營,客戶群以台灣的中文系師生為主。

最近李漢國因為常到大陸買書,認識了四川姑娘,年前結婚並已有了身孕。因此,他現在留在大陸的時間比在台灣的時間還長。但只要他一回來,漢國冊府就會讓人有一下子又活起來的感覺。因為只要他回台,圍繞著他的老客戶,包括前此台大的師長就會群聚漢國冊府,開始聚餐、喝酒及敘舊。

我不愛聚餐,更不喜喝酒,但我卻喜歡到漢國冊府。除了可以了無拘束地在書店逗留以外,我喜歡的是李漢國回來時,因為聚餐時所引發的藝術饗宴。

常到漢國冊府的老朋友中,以台大中文系署名朋齋的周鳳五教授最是才氣縱橫。周教授寫得一筆好字,深具王羲之的隨興精神。我最喜歡他那種一筆到底的縱橫筆勢,這有點像太極拳一百零八式,會打的人其實就是一招一氣呵成而已。他不只會寫,畫畫更是一絕。有一次,看著周玉蔻的節目,他也可以隨興以毛筆塗鴉消遣一番,當然內容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了。

酒喝愈多,周教授的興緻就愈高,寫起草書來更是筆走龍蛇。我已向他拗了不少字帖,尤其指名他幫我寫金剛經裡面的偈語。但我最中意的,還是他半年前幫我寫李白的「贈汪倫」這一首詩。多年前大陸學者來台,在國家圖書館揮毫時,我要求這位學者為我題「贈汪倫」,他竟然以交情不夠當場回絕。那一天晚上,當我向周教授提出相同的要求時,他當場揮筆,李漢國還幫我拿到大陸裝裱。目前我將這一首詩掛在我的研究室,只要一抬頭,一定要瞻仰一下。

最近周教授一度向我們暗示,能拗就快拗,因為不多久他就要商品化他的字帖。代理人已找好,正在談細節。以後,我們如果想要,就要以才計價了。不過,我們把它當醉話。以周教授的個性,酒後揮毫,一定是親朋好友都會雨露均霑。

周教授所說的代理人,其實是我們認識不多久的留法藝術家葉老師。人非常文雅,講話慢而細,在法國待了十幾年,本來不想回國,後因老父病重,才被迫返鄉。某次飯後,他還帶我們到他家,拿出收藏的古代藝術品讓我們欣賞。他最近因為安排一連串的藝術表演在大陸巡迴演出,因此也多日不見。我們期待他能早日回台,為大家帶來另一次的藝術高潮。

星期三, 9月 17, 2003

校外行政會議令人回味多

經過西湖渡假村的兩天擴大行政會議,回到台北時,我竟然有著恍然若失的感覺。
  

我一向離開台北不了幾天,就會魂不守舍,急著想回台北。一方面當然是掛念自己的小孩,另一方面則是我不習慣在陌生的地方久待,只要離開一陣,就會想趕快回家。這樣的經驗曾經在幾年前全校一級主管到夏威夷時發生過,也在成前校長嘉玲帶我們到北歐一行時經歷過。我當然有時會事後追悔,因為如此的心情,常常無法放心地在當地玩得盡興。
  

但此次兩天的西湖渡假村之行,我竟然不想急著回來,甚至有點想多留幾天的意思。並不是因為西湖渡假村漂亮,或是環境優雅,讓我想留下來。事實上,西湖渡假村的範圍與局限,我們在當晚的一次閒逛中早已發現;縱然隔天早上的攀山之旅,讓我消耗了不少一天貪吃的卡洛里,感覺稍帶過癮一些;但整體而論,西湖渡假村少了我會想再來的那種精緻感。部份模仿國外景點的安排,卻沒有文化背景的搭配,反而讓人倍感唐突,頓失親近感。
  

我之所以不想走,是因為兩天的會議下來,感受到學校一級主管在山中暢所欲言的心情所致。
  

每年,學校總會安排一次校外的擴大行政會議。去年我因為研究假,無法參加據說討論非常精彩的明池之會,如今仍覺遺憾。今年我終於能恭逢其盛,也深深感覺這種遠離塵囂的會議,確實有其河沙妙用。因為遠離台北,沒有人可以中途抽身回家,因此只有死心塌地留下來參與討論。另外,因為是專司開會討論而來,大家都心無旁騖地暢所欲言,結果當然非常豐碩。
  

但最令人懷念的則是第一天晚上,在西湖渡假村大廳的晚宴。因為是自助餐,大家隨意而坐,中間更時時可到別桌串場,因此氣氛顯得異常熱絡。尤其加上有些人酒蟲發作,開始拼酒,讓大家的心情駭到最高點。
  

而此次令人最為感動的則是,為了讓學校新買的校地能早日蓋起大樓,一級主管體會校長苦心,極力配合校方主動繳回部份預算的行動,確實讓我感覺動容。雖然大家會互相挖苦,但畢竟同感此事對學校的意義重大,因此都義無反顧地配合。我很久沒有看到這種團隊精神了,而這正是提升學校競爭力的根基所在。
  

第二天早上,雖然大家都有些疲憊,但當議題需要討論時,多元的意見有如地湧的岩槳,欲罷而不能。縱然午飯時間已到,但卻似乎沒有停止的跡像。雖然到最後,因為遷就回台北的時間,不得不中斷,但那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卻是最令人回為味無窮的。
  

這就是讓我不急著回台北的原因,也是我期待明年此時,另一場校外行政會議能聚攏所有英雄好漢,為學校的未來發展,再來一次華山論劍的主因。

星期三, 7月 23, 2003

遺失自然的休閒農業

每一次回南部,我總是帶著愛恨交織的心情。

直到高中為止,我一直都在南方長大。鄉下的一草一木,都混雜著所有兒時的記憶。我對南方的愛,在於自己對它淳樸及自然的體會。小時的南部,大自然充滿生機,農田裡有著多樣的生物,諸如田螺、泥鰍、鱔魚、土虱、青蛙,還包括令人毛骨悚然的水蛇。有時下課後,最喜歡拿著長長自製的小竹竿工具,到田裡撿田螺。看到田螺,遞出竹竿,把小田螺撈到小漏斗,往上一拋,接在便當盒裡。便當盒一裝滿,就心滿意足地回家,等著老媽子以九層塔炒出一盤香噴噴的田螺大餐。

釣青蛙更是必須學會的本事。長長的釣竿,綁上一截尼龍繩,到了田裡,就近在田邊找一隻小青蛙當餌,綁在繩子的尾端,就可以開始釣青蛙了。看到田裡比較茂密的稻叢,就將餌慢慢放下,然後有節奏地上下奏動,大青蛙一看到,通常都會撲通撲通地跑過來一口咬住,一旦手上有著沉重的感覺,就將竹竿往上拋,讓青蛙飛上天,我們就將背後圓圓的網子拉到前面,讓青蛙對準網口,直接掉進網子裡。如果沒有準確地接住,青蛙一下就又龍歸大海,想抓它就難上加難了。

更高竿的抓法,則是將竹片切成約一尺半的桿子,綁上尼龍繩及魚鉤,傍晚一到,就將一隻隻蚯蚓鉤在魚鉤上,以約一公尺插一隻桿子的距離,幾百隻桿子沿著田梗將農田團團包圍。晚上吃飽飯,就帶著手電筒及竹籠,一根根桿子巡視成果,幸運的時候,竹籠常常都是滿載而歸。而最令人興奮的莫如抓到過冬的老青蛙,沉澱澱地,回家的時候,常常會被當成英雄看待,而這更是抓青蛙老手的象徵。

南部另一令人無法抹去的回憶,則是滿路及滿村的大樹。這一些大樹,有的是暑熱之際乘涼的華蓋,長凳子一擺,就可以大睡一場。大樹更是小孩玩耍的好地方,爬上樹一窺鳥窩的秘密,更是兒時最大的樂趣。

但我們最喜歡的莫如老芒果樹,夏天一到,就在樹下等著,一陣風一過,總有幾顆熟透的芒果會掉下來,讓我們擠成一團,撿到的小孩,最喜歡將芒果敲得軟軟的,吸裡面的果汁。這是鄉下小孩,資源貧困下自製的果汁機,沒有經歷過是無法深刻體會的。沒有風的日子,小孩子如果等急了,乾脆拿起小石頭,對著轉紅的芒果丟擲,厲害的小孩,有時總會一擲中的。我就有一次對著公共的芒果樹玩這種把戲,被村民一狀告到老爹那裡,結果回家後吃了一頓排杖,至今記憶猶新。

曾幾何時,這樣的兒時記趣,已經都找不到了。20幾年前,為了提升生產力,農村大力使用農藥及除草劑。當然農民因此省了不少勞力的工作,農作的收成也增加不少。然而,連帶地,原來農田中多樣的生物也被殺戮殆盡。青蛙早已消失無蹤,泥鰍更別說了,田裡及水溝剩下的只有來自域外的金寶螺。少了這些生物,燕子及白鷺鷥也不見了蹤影。在我的心目中,台灣農田的有機生命力早已被耗盡,只剩下赤裸裸的生產力,在農田裡霍霍地揮舞著大刀。但思之悲哀的則是,耕種的勞動力已垂垂老矣,接棒的年青人則似未現蹤,台灣農業的生命在那裡,真是令人不得不擔心。

南方令我更為痛心的,則是休閒農業的商品化邏輯,也在折殺農村的自然生命。為了觀光,一顆顆大樹倒下,換來一條條碩大的馬路。小時國小師生齊力種稙的整排芒果樹,有的已變成觀光事業的祭魂,想來真是令人可恨!等到思及如何吸引外地觀光客時,才開始想到要保留碩果僅存的老芒果樹,建構所謂的「綠色隧道」,等著搾取觀光客口袋中的現鈔,思之令人悲嘆。

更令人哀怨的則是,山邊一片翠綠的山林,曾幾何時,竟然變成聞名全台的遊樂世界,從遠遠的高速公路上,一舉目就可以看到耀眼的大摩天輪。我每次都會開玩笑地回答垂詢我故鄉的朋友,我最想做的就是炸掉那一座遊樂園,讓山林回歸寂靜,讓我可以從老爹河邊開墾的農地,如此坐著,看著大尖山安靜地躺在那裡,沒有任何現代建築的破壞。

對於故鄉的鄉民來說,錢還是最重要的。休閒農業已經延伸到大尖山登山口的華山地區,為了休閒觀光,原來寧靜的山上,已經擠滿了各色各樣的咖啡廳、餐廳及小吃店。一到週末,連停車都是一位難求。聽說,一到晚上更是不夜城,咖啡處處飄香。

對我這樣活在兒時記憶的老鄉而言,只能無語以待。我一向都是避開喧囂,一早開車出門,到達登山口,一根竹杖伴我攀越鄉民感覺不可踰越的群山。等我下山的時候,才看到三三兩兩的遊客正在上山。如果不是週末的日子,我下山的時候,更屢屢看到餐廳面對群山寂寂的景象。看來,這些餐廳一週的精華還是在週末,其它的日子,只能天天目迎,日漸凋零的台灣農村生活世界。

星期三, 7月 16, 2003

鑫仔為什麼起乩?

回雲林的最後一天中午,我在老家的客廳,拿著選台器,尋找著可以看的電視頻道。當兵入伍休假在家的姪兒,突然跑進來,問我說:叔叔,你知不知道鑫仔起乩,在路邊亂吼亂叫?我一聽大吃一驚,鑫仔什麼時候變成乩童了?就我所知,鑫仔的叔叔才是我們村子的乩童,從來沒有聽說他什麼時候被神明選上的!難道他想篡位?我趕快關掉電視,走向大馬路,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鑫仔是貢嬸仔的唯一兒子,自從貢叔仔幾十年前去逝後,就是她含辛茹苦一手拉拔這個兒子長大的。十幾年前,鑫仔到台北討生活,娶妻生子,就在台北買房子定居下來,貢嬸則由女兒陪著留在南部。但鑫仔最近幾年常常回鄉,因為貢嬸仔已無法耕作,他必須在從事木工空閒的日子,盡量回鄉幫忙。

走到路邊,阿醫仔嬸及阿降仔嫂坐在小椅凳上聊天,鑫仔則拿著一隻令旗,繞著圈圈面對阿醫仔嬸唸唸有辭。我好奇地問阿降仔嫂發生了什麼事,阿降仔嫂告訴我,鑫仔因為小孩子的考試不如堂兄的小孩,心情不好,又喝了點酒,所以借酒裝瘋,沒什麼大事。我仔細一聽鑫仔嘴中的喃喃自語,果然都是「加油!加油!」知道了緣由,我感覺無趣,就折回家繼續看我的電視。

半個小時後,我漫步到大哥的柳丁園及堂兄的筍子加工廠,走回家時經過貢嬸仔的家,看到貢嬸仔、佑仔嬸、水興仔嬸及鑫仔在騎樓聊天,我好奇地坐下來想了解鑫仔經過一個小時折騰後,到底變成如何。一坐下來,我聽到貢嬸仔在質疑鑫仔,大熱天他是那一根筋不對勁了?於是,在宿醉半醒的狀態下,鑫仔開始敘述整個過程:原來他中午喝了酒,信步走到玉龍宮,突然間,帝爺公、三太子及濟公師父竟然跑出來輪流修理他,不讓他休息。他想降乩,但是比手劃腳,就是沒人看得懂。貢嬸仔就問他比劃什麼?鑫仔說他對著阿醫仔嬸比了多少次香爐及香的樣子,要她燒香幫忙脫離三位神明的附體,阿醫仔嬸就是看不懂,害他只能一直拿著令旗,不停地繞圈子。

聊開以後,鑫仔就開始顯現出義正辭嚴的神明態勢,歡迎大家有空到家裡燒香拜拜求個平安。他提起當年向神明求這一支令旗,沒有想到會顯靈。當然,他建議大家不要為私利而求神,例如樂透的明牌;其它任何對社會有益的事,他都樂於為信徒消災解厄。

聽到這裡,我頓感好奇;同一事件,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解釋。對我來說,我比較相信鑫仔是因為小孩子考試不好,心情鬱卒,又喝了點酒而起乩。鑫仔所屬的戴家是村中的望族,同樣是堂兄弟,為什麼自己的小孩考不好,堂兄的小孩就考得好?任何人出於同樣的情況,一定都是會鬱悶在心的。

話說回來,鑫仔只是小學畢業,他的堂兄卻是國立大學的高材生,對小孩子的教育一向非常重視。鑫仔卻因為老母的關係,常常必須南北奔波,回來一待下來總是個把月,又如何能將小孩帶好?鑫仔自己鐵定不願承認後面這個主要的原因,只是一比較之下,嚥不下這口氣,加上他的叔叔曾是乩童,耳濡目染之下,就跟著執旗起舞起來了。

這當然是我以一個經過高等教育訓練的背景所推論出的分析,但一方面我看他如此安頓在神明戲弄的宇宙中,卻又參不透。在烈酒將醒未醒的境界裡,他似乎進入神明附身,天將降大任於己的世界中;在這裡面,他信心十足地要扮演救人濟世的重責大任,完全看不出阿降仔嫂所講的,因兒女考試不好,鬱鬱在心的處境。

我直到回來台北,一直都不知道鑫仔起乩的真正原因。但無疑地,離鄉2、30年,鑫仔的吆喝把我一下子又拉回過去的時光隧道裡,而那是我這個台北人好久好久未曾再度體驗的。

星期三, 7月 02, 2003

小兒出遊

小兒子9月即將升小五,整天沉浸在電動玩具及武俠小說中,令我很擔心他會不會得到自閉症。不過,最近的發展讓我比較放心,因為他總算開始與同學出遊,而且還邀請同學到淡水山上的家過夜。

小兒子讀四年小學,其實只有二個比較要好的同班同學。一個就是郭功浩,矮矮圓圓地,綽號不少,例如「國光號」、「鍋貼」、「大號」、「小號」都是。另一個是王彥翔,長得瘦瘦高高地,同學給他的綽號叫「王八蛋」,我的小兒子則是被稱為「賴皮鬼」。這三個人最喜歡打電動玩具,但郭功浩及王彥翔二人似乎有些過節,不常往來,反而小兒子比較與人為善,因此二個小朋友都與他合得來。

月前的一個週六下午,我、小兒子及郭功浩在古亭國小打羽毛球,因為天色漸暗,我提醒小兒子該回家了。這個時候,郭功浩突然說,他們全家隔天要到新竹北埔去玩,問小兒子要不要同去。小兒子一下子就予以回絕,因為我們週末常到淡水山上的家,一段時間沒有去了,小兒子很想去玩一玩。我為了緩和僵局,就先安撫郭功浩,說我回去先與小兒子商量看看,再打電話通知小兒子的決定。

其實,小兒子有時也會叨唸著要邀請同學到淡水去玩,但就是不知如何開口。回家的路上,我勸告小兒子,如果想請得動同學到我們家玩,必須先接受人家的邀請,同學才可能禮尚往來,放心地與我們出遊。

小兒子最後接受了我的建議,隔天早上高高興興地搭著郭家的車子,與他們到北埔烤肉去了,我趁此過了一個悠閒的週日。小兒子回來的時候,我問他玩得如何,他回答說還好,但最讓他尷尬的卻是,郭功浩在回程的路上,一直唸著出遊一趟車費要多少錢,烤肉花了多少錢等敏感話題,讓小兒子備感不爽。看來,王彥翔會不喜歡郭功浩,真是其來有自。

最近,天氣漸熱,游泳池的水慢轉溫暖,不用再擔心早晚的天氣變化,小兒子因而躍躍欲試,更想邀請同學到淡水山上的家一齊游泳。他逐一打電話詢問郭功浩及王彥翔要不要同行,結果郭功浩無法參加,反而王彥翔爽快地一口答應。我想,小兒子最近常到王彥翔家,有時更在他家吃飯,一定讓王彥翔的媽媽體會到他們二人的深刻友誼,才會答應王彥翔跟著我們到淡水過夜。

當天,一到淡水,二個小孩子就急著換衣服玩水去了。我比他們晚下池,但卻比他們提早結束水中的活動,我離開時,他們二個看來仍然意猶未盡。晚上,我則帶他們到淡水老街吃阿給,順路一遊熱鬧的漁人碼頭。本來,二個人還想搭船繞行淡水河,我最後以夜已深否決他們的要求。

隔天早上,王彥翔7點多就起床,我請他叫醒小兒子,煎了芋頭糕給他們吃飽後,二人又興高彩烈地玩水去了。看他們二人如此玩出興味的樣子,王彥翔下一次應該會再跟我們到淡水一遊。我的擔心也逐漸如石頭落地,寄望著他們的出遊能不斷持續下去。

星期三, 6月 25, 2003

堤外便道水漫梅雨季


梅雨季,有時一大早就淅瀝不斷,讓我無法穿越堤外便道到學校。6月中的某個午後,我趁著淫雨暫歇,趕快背著背包,越過馬路,走向熟悉的福和河濱公園。

雨後的景美溪,水勢比以前更大,我好久沒有見過如此澎湃的溪水了。也因為溪水飆漲,連帶所有的異味都消失一空,河流都感覺比以前乾淨多了。原來台北的溪流,必須等著幾場大雨來進行清潔的工作,大雨是這些支流的小小清道夫。

我刻意沿著河畔行走,尤其在便道中段附近,有一條鋪好的水泥路,就在新店溪及景美溪的交匯口,我曾在這裡的石墩上打過坐。而今天,河床的水有著漫延之勢,水面淹覆了蛇籠及防波塊,儼然大江的姿態。有時,我最喜歡看這種水漫河床的大自然景觀,因為這會讓我想起小時南部的颱風天,及暴雨過後村外激湍的河床。

台灣中南部的河川,一向被歸類為間歇型河川,這種間歇型河川,冬天的河床一向乾枯,只有在夏天,山中午後的一場雷雨,常常洪水就如此夾帶著巨石及斷木,一路衝向下游。國中的記憶裡有著不少路及橋被衝斷後,大哥騎著腳踏車帶我沿著下游找橋回家的記憶。我更記得小時候,坐在自家雜貨店門口的溪邊,看著颱風過後,老樹橫倒、滾滾溪流如波浪翻騰的午後。而中年後的老爸,放著生意不做,卻去溪邊開墾荒地,讓我們時常要與洪水搏鬥的記憶,一下全都連貫在一起。

與我小時候的南部河川比起來,堤外便道的水流看來溫和多了,我一路走回家,看著河床漸寬,水流漸緩,心胸也愈覺開闊。說實在話,堤外便道在這半年的確豐富了我不少生活世界的點點滴滴。

常常在早上,我向南走向學校時,總在福和橋下碰到一個與我一般健行的男人。稍帶禿頭,走路輕快,剛開始迎面相見,我們只是好奇地對望。久了後,我們已天天會打招呼,而且微笑說早。再往前走,我會看到一個中年婦女,自己一個人在草坪上練習槌球。這是一個台灣還沒有發展起來就夭折的運動,我有一個國小同學曾看好槌球,投下資金開發球桿,但最後卻血本無歸。如今看到這位中年婦女,單獨一個人在堤外便道揮桿,內心充滿感觸,但也一直納悶為什麼槌球在台灣無法推展,卻只變成少部份老年人的晨間運動?

我有時還在堤外便道二度被系友認出,這些畢業的學生偶而會回來打棒球連絡感情。有一次,我一邊走一邊練太極的腳步,學生遠遠很好奇地看著我,一副不太相信是我、不敢認我的樣子。最後是我看出他們,跟他們打招呼,他們才跑過來問我為什麼如此怪異地行走。最近,我更不期而遇地碰到原來與我在台大文學院門口打太極拳,因為煞死跑到堤外便道運動的師兄。

再往前走,快到出口的時候,可以看到一些練瑜珈的中年婦女,及景美新橋下跳交際舞的中年人。這些都是比較有毅力的運動者,我天天都看到他們在堤外便道的身影。

其實,堤外便道上,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一位殘障爸爸,帶著兩個小孩子溜冰的景象。每天下午,我從學校回家的時候,在第一個高壓電塔下面,總看到拄著枴杖的爸爸,拿著碼錶,測量著兩個未到就學年齡兒女的溜冰速度。我一邊看一邊想,是不是這位老爸,因為自己不良於行,所以起心要訓練自己的孩子在運動上出人頭地?看這二個小孩如此勤快練習的樣子,我總是如此狐疑地猜想。也許哪一天,溜冰賽場上會看到這兩個小選手的蹤跡也不一定。

古人云一粒沙看一世界,然而,一條堤外便道,一樣可以看出不同民眾多元的生活世界。

星期三, 6月 18, 2003

中年男子憂患多

幾週前,在京華城的餐會上,世新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李筱峰老師告訴我,原世新大學通識教育中心主任趙慶河兄最近情況不是很好,老是自認為體溫不正常,會得煞死,要我有空多多關心他。我嚇得趕快拿起手機打電話問候他,結果慶河兄人跑到花蓮,去幫讀東華大學的女兒載東西回台北,但聽起來似乎還滿正常的。

幾天後,在通識教育中心舉辦的研討會上,我碰到了慶河兄,一聊之下,才知筱峰老師過慮了。那天下午,慶河兄從頭告訴我,他這幾年飽經憂患,至親一個一個接著去逝,一切喪葬事宜都是他包辦,可謂喪亂已極,也因此有幾年身體都很不平穩。而月前一位世新的老師好心建議他喝天茶,想不到喝出問題,身體一直欠安,所以不常與我們見面。

聽完慶河兄的一席話,讓我稍感放心。慶河兄與我認識已久,但真正變成熟稔起來,是隨著成嘉玲校長到夏威夷那一次參遊才開始的。那一晚,慶河兄、平面傳播學系羅梅君主任及我在大島漂亮的Hilton Waikoloa Village旅館海邊,就著美麗的燈光,伴著月亮,談起諸多兒時的趣事,雖然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想不到兒時的經驗卻是大都相同。那個晚上,小時的集體記憶如此緊緊地將我們繫在一起。從夏威夷回來後,我與慶河兄頓感親近,常常結伴爬仙跡岩,到景美附近吃午飯。

沒多久,慶河兄跳槽台北藝術大學,每週還是回世新大學兼課一趟,但已不如往年見面的密度。近幾年,他迷上紅酒,儼然鑑賞家的風範,有時更會邀請我去篆刻大家薛平南老師的工作室喝紅酒,但總是偶而為之,見面的時機少了很多。

最近與慶河兄會再密切接觸,是因為筱峰老師上課暈倒的事開始。月前,筱峰老師在東吳大學上課時,一時不適,昏倒在講台,緊急送醫才恢復正常。這樣的事件又復發過幾次,最後更發生在急診室,筱峰老師緊急呼叫慶河兄,進行托孤的故事。還好,檢查結果發現並非心臟的問題,而是過度焦慮引發的心律不整,只要服藥即可控制。筱峰老師出事時,與外面的連絡幾乎中斷,我是透過慶河兄才了解狀況。其間,慶河兄要我隨時開導筱峰老師,因為他知道我最近也發生了相同的狀況。

其實筱峰老師的景況,我最近確實剛剛經歷過。人到中年,身體逐漸逸出自己掌控的情況日多,更因為發生了一些事件,讓自己的身心靈產生了無比的震動。當時就發生了與筱峰老師相同的心跳不規則,更嚴重的則是自己獨處時,心臟有如黑洞般,要將整個人吞嗜進去的感覺。歷經各種檢查,醫生覺得並非心臟有異,而是交感與副交感神經的自律失調。醫生讓我吃了近月的抗焦慮藥物後,症狀大為緩解。這也是慶河兄要我與筱峰老師深談的原因,而事實上我與筱峰老師一談,他也發覺症狀果真是一模一樣。經過近月的折騰,筱峰老師已比較放心,逐漸在減藥之中,不久應該可以再度嘻笑怒罵一番矣!

慶河兄、筱峰老師與我都正值中年,但卻已碰到人生的種種大關,由他們及自己的親身經歷,那種時不我與的憂患感頓形加深。這也是最近我為什麼開始行走堤外便道,重啟瑜珈學習,回頭精進太極拳、進行飲食調節的主因。雖然人到中年唯剩理想,但如果沒有健康的身心,恐怕一切都是空談。

星期三, 6月 11, 2003

圖書館的大戶挑書客

5月14日,煞死正肆虐台北時,我冒著危險到台大醫院,與兩個月前約好的何醫師碰面。何醫師簡短看了我一下,就告訴我現在台大不鼓勵病人到醫院,因此給了我三個月用藥的處方,就打發我離開。

離開台大醫院,我看時間還早,不想回學校,就信步走向重慶南路。許久未曾到訪,因為煞死,這個一向人潮洶湧的街道,竟然顯得冷冷清清。找到桂林書局的大樓,在電梯口就聞到濃濃的消毒水味道。上了7樓,碰到徐家大姐,她看到我竟然大吃一驚,口中直喊不可思議,她說我是最近幾天第一個敢到桂林書局的客人。看來煞死真是把讀書人也嚇怕了,這個靠進和平醫院疫區的書店街也多少受到了衝擊。

從當圖書館館長開始,因為老友政治大學新聞學系教授馮建三,以及世新大學通識教育中心羅曉南主委的介紹,我就不定期到桂林書局看書及為圖書館挑書。桂林書局向由徐家兩姐妹負責,因為進的書以哲學、社會學及傳播學的外文書為主,因此不少國內愛讀書的學者都在這個書局進出,只要看看書架上琳瑯滿目留書者的名字,就知道國內學術界的精英,都是這裡的常客。

每次我到桂林書局,徐小姐總是會推出不少壓箱的西文書讓我挑選。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國立大學及私立大學的會計年度不同,常常有國立大學系所挑的書,因為年度終了沒有餘錢,書就躺在桂林書局的書架動彈不得,這時徐小姐就會問我要不要先挑,她等下一批書來再給國立大學的系所。這總是我最快樂的時候,因為這些經過學術精英精挑細選過的現書,基本上都是一時之選,而我更可以從中慢慢翻閱再挑選,豈不快哉!

其實,我當館長4年,慢慢了解大學圖書館的館藏,就是由少數像我這樣的愛書者逐漸累積起來的。每次圖書館一有新書,我一看書上夾的新書通知單,就知道那一系及那一位老師推薦的書多。幾年下來,其中我比較深刻的是傳播研究所的黃光玉老師,及行政管理學系的陳敦源老師,我常稱呼他們是圖書館的大戶人家。他們並非為了個人的研究需求買書,而是為了系上的未來發展挑書,而黃光玉老師的挑書則一向是跨系,她挑的書我有時都會心動,常常是第一個搶先借回家翻閱的讀者。

修研究假這一年,我才真正體會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覺。主因是世新大學最近來了一批年輕人,這些人用功的程度真是令我們這些四年級生不得不折服。其中我比較有接觸的是社會發展研究所的王志弘老師及通識教育中心的溫洽溢老師,這二位年青人都是國內畢業的博士,但看書的深度及密度並不輸給國外訓練回來的老師。他們二位都是桂林書局的老客戶,我每次到桂林書局,徐小姐就會告訴我,王老師及溫老師幾天前才來過,又買了那些書。看到這兩個年青人如此用功,我最近就建議徐小姐,如果他們再度出現在桂林書局,就請他們為世新大學圖書館挑書。其中溫老師更是簡體字書店的常客,結構群常常可以見到他的蹤影,因為如此,我也鼓勵他為學校圖書館挑選大陸出版的學術書刊。

講實在話,大學需要多一點這樣的老師,他們不只是書店的常客,而且更是圖書館的挑書大戶。唯有如此,一所大學才能累積可觀的學術館藏,支援師生的教學及研究需求。想一想,哈佛大學、耶魯大學及伊利諾大學的圖書館,如果不是歷經百年的努力蒐集,又如何有今天的千萬館藏規模呢?

星期三, 5月 21, 2003

秋水堂開幕,風雲將起

秋水堂一開幕,果然震驚所有大陸圖書進口同業。

話說半年前,我們這些好書癖者就聽說王永總經理離開問津堂,傳言中的離職原因不少,但主要的說詞竟然是因為虧損。這樣的說法,令我們都大吃一驚。因為問津堂開幕時,新聞局的進口查檢措施,讓簡體字書販售變成全國大事,問津堂也因為常常上報,變成人盡皆知的書局,等於為它打了不小的廣告,因此它是所有同業中,生意最興隆的一家書店,每天人來人往,永遠不缺流連的讀者。這樣的經營規模會虧損,確實令我們吃驚。但話說回來,問津堂書價以人民幣4.5倍計價,貴賓卡客戶甚至低到4.2倍,這樣的價錢幾已低到成本,能賺多少實在令人懷疑,也難怪會有這些傳言出現。

我與王總認識,就是因為前一陣抗爭新聞局查禁政策,幾度參加立法院公聽會才開始。其實抗爭的成果並不明顯,但往後每次到問津堂,總會跟他攀談幾句,聊聊現況。離職傳言後不久,我去了幾次問津堂,就再沒有看過他。

不多久,王總打了一通電話給我,告知我離開了問津堂。打電話給我的原因是,他正在規劃秋水堂書店,預定4月初開始營業,問我這個想法可不可行。我當然鼓勵有加,只差沒有入股而已。他並且告訴我書店地點就在唐山書局的斜對面,掛電話前,他請我務必在書店開幕後,要常常光顧。

電話連絡後一段期間,我偶而經過溫州街,總是有意無意蒐尋秋水堂的影子,但就是看不到書店在那裡。但過不了多久,果然看到有一家書店開始進行裝潢,等到一切就緒,已比原定的開店日期,慢了一個月。

5月2日晚上,任職中國時報的劉主任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接到秋水堂開幕的邀請卡。他告訴我,凡是當天拿著邀請卡的貴賓,都可以辦領白金卡,以後憑卡買書只要4.5倍。而最重要的,開幕10天期間買書只要4倍。聽到這樣的消息,實在令我心驚,因為我並沒有收到邀請卡;我也納悶,王總為何漏掉我這個貴賓呢?

開幕當天,我下午才出現在問津堂。果然,王總一出手,老的少的客戶,幾乎都在當天歸隊,把秋水堂擠得水洩不通。我很少看到書店客戶排長龍結帳買書的狀況,那一天下午倒真是看到了,而且,有些同行在這時候也都出動,不管是不是看熱鬧,可見大家都充滿好奇心,但也顯現王總的交往廣闊。像時英出版社的老版,我已許久未見,當天就在秋水堂碰個正著。

我最近因為選書較精,買書很少一次超過千元,當天卻還是花了千元以上,算是捧了王總的場子。當然,我相信王總開幕時,10天優待4倍的行情,是不太可能賺錢的。但王總是很有經營頭腦的生意人,他以這種價格當廣告及宣傳,確實達到宣傳的效果。

但最重要的,在大陸進口圖書書店已飽合的狀態下,秋水堂的大手筆,無疑為這個小小的市場,投下一顆震撼彈。明目書社在幾月前,才將書價由7倍降為6倍,為了因應秋水堂的出現,馬上又將書價調降為5.5倍。而離秋水堂最近的結構群,感受到的壓力更大,老板娘已經在苦思因應的方案。反應最直接的則是問津堂,為了挑戰秋水堂,推出了一個月書價全部4倍的犧牲價。

看來,秋水堂開幕,簡體字書的風雲將起。但話說回來,獲益最大的,仍然是愛讀書的讀者,讓我們大家拭目以待。

星期三, 5月 07, 2003

69元書店的小小武俠迷

週日下午,在69元書店門口,我以嚴肅但半開玩笑的臉對老闆娘說:可不可以幫我小兒子辦一張貴賓卡?

我會這樣問,起因於昨天才帶小兒子來買一套書,今天又來報到,而之前兩、三天就買一套武俠小說的資歷,當然夠格辦一張象徵老客戶的貴賓卡了。但看來69元書店不敢亂開善門,這種低價書,再發行貴賓卡,那價格要如何算?所以老闆娘只能笑著對我說:你兒子已經是我們書店的貴賓,不用再辦證了。我聽了,只能苦笑;這種貴賓,還是原價69元的貴賓。算帳時,老闆娘問我小兒子,在69元書店買的武俠小說,堆起來有沒有身體高了?她還打趣地說,我小兒子看了這麼多武俠小說,以後一定可以也寫武俠小說。我接腔說,如果他能寫,而且可以出版,可否讓69元書店幫忙賣?

想不到老闆娘竟然一口答應下來。然而比較絕的卻是,當我轉口問她,小兒子看完的武俠小說,可不可以回賣給69元書店時,老闆娘就不那麼爽快了。她也苦笑著說,書店薄利,書又這麼便宜,書店還沒有想到如此經營。

看來,家裡堆的十幾套武俠小說,我只能另尋解套辦法。這些書不得不處理,肇因於小兒子一看完,他就不會想再看,不像金庸的武俠小說,他偶爾會一再複習。幾天前,與推拿師父聊天時,我談到這些書的問題,推拿師父竟然要我拿給他,因為他想設一個小圖書館,買一些書,讓等待推拿的客戶,無聊時可以翻閱、翻閱,以打發時間。看來,許師父的武術館是這些書最好的歸宿了。

其實,我也不曉得小兒子為何又變成武俠迷。前一陣子,小兒子自看完金庸的武俠小說後,就停頓下來轉玩電動玩具。最近可能玩膩了,而且視力檢查發現有退步的情況,他對電動玩具開始有歇手的跡象,轉而改看69元書店出清的武俠小說。這些小說,有點像我們這些四○年代的成年人,小時候在出租書店租的武俠,3、4冊一套。這些書,我猜應該是出版社大量印刷,準備配給出租書店的書。69元書店也真利害,竟然能夠掌握這些書,以低價賣給對武俠著迷的讀者。

剛開始時,我並不贊成小兒子看這些書。為了區別他的品味,我先從古龍的楚留香傳奇買起,因為我自認看過古龍的書,雖說古龍的作品不如金庸,但總比架上這些雜牌作者的書還好吧!但到最後,因為古龍的書不完整,另外古龍的作品也不那麼合小兒子胃口,我只好繳械,讓小兒子回到這些雜牌武俠小說的世界。可怕的是,原來小兒子一週只看一套,但最近功力大增,兩天就能看完一套,讓我這個老爸,心中大喊吃不消。但一方面,又覺得他既然喜歡,就讓他徹底看到不想看為止吧!限制愈多,可能讓他愈好奇,不如就讓他自然回頭。

這些武俠小說,也不是對小兒子沒有幫助。他從武俠小說裡面,學到的遣詞用句還真不少。有時他拿書問我某個字怎麼唸時,我知道他確實學到不少新單字。怪不得,最近國語都不用複習,他一樣考高分!看來他得到他教授爸爸的真傳了。

有一天,他更高興地對我說,他最近想像力比較豐富耶!而且,動不動就問我中國功夫的招式。幾天前,他好奇地問我,中國功夫裡面是不是有一招「野馬分鬃」?我告訴他有,而且馬上表演給他看。我學太極拳十幾年,沒有多少人知道,想不到一下子就被這個武俠迷逼出「野馬分鬃」及「玉女穿梭」的姿勢!

看來我必須開始思考買《蜀山劍俠傳》,讓小兒子升級了。

星期三, 4月 30, 2003

羅主委的傷心午後

民國92年4月22日,是一個令通識中心羅曉南主委傷心的日子。

當天中午,在翠谷教師俱樂部洽談了一些事後,我拖著疲憊的步子走回研究室。拿起早上印的資料,我正在努力參研科學知識社會學的論辯,丹琦突然敲門進來。聊了一下後,她喃喃地說:「老師,你知不知道羅主委剛剛差點掉眼淚?」一聽到人生修為如此高的羅主委會掉眼淚,我的瞌睡蟲一下子被嚇得全部跑光光,連忙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22日中午,羅主委邀請到林谷芳教授到學校演講。羅主委贊賞林教授為大師,在月前就一直很興奮地告訴我林教授要來,更要我演講當天陪林教授到翠谷教師俱樂部吃飯。那一天,我們11點就在餐廳見面,吃完飯後羅主委高高興興地帶著林教授去演講會場,我則繼續留在翠谷解決一些頭痛的問題;想不到就兩小時而已,事情的演變如此之大。

丹琦最後告訴我,原來是聽演講的學生太吵,一點都不尊重遠來的林谷芳教授,因此在林教授講完後,羅主委痛心地上台罵了學生一頓。丹琦說她第一次看到羅老師潸然欲淚,要我去安慰安慰他。我想這事果然嚴重,連忙打電話問秘書小俞,看主委回來了沒有。小俞的反應與丹琦一樣,說主委回來了,而且要我趕快過去看看主委。

我趕忙跑過去找主委,而且手拿著一杯茶,演著戲地說:「主委,我這個老男人可以邀你上5樓喝咖啡嗎?」5樓是兩年前加蓋的建築頂樓,就在通識中心樓上,有涼棚及木製厚重的桌椅,我跟主委有時偶而會上去坐著聊聊。看主委沒有排斥的樣子,丹琦趕忙準備茶點,我也趕快請小俞找羅老師的得意學生溫洽溢老師上樓陪伴。

一到了樓上聊開後,羅主委果真是傷心之至,大罵學生素質太差,丟了世新的臉。我也只能勸他,我以前教過的一班學生也是如此;我在上面講課,學生也在下面嘰嘰喳喳。學期結束時,有些學生更硬是不交作業,一副當不當隨便的樣子。我也順便提及,洽溢去年首次教學時,就被學生的「無心」給打敗了,還好我當時給他說破,讓他好過了些,要不然他可能早已進駐心理輔導室了。

講著講著,趙慶河及李筱峰老師因為有事找羅主委,也上樓來湊一腳。筱峰教授更風趣地指出,對付這些愛在教室內講話的學生,他最有一套。看到學生在下面竊竊私語,他有時會停下來,說班上同學有意見發表,我給他們20秒;對付心不在焉、兩眼發呆的學生,他也會停下來,說有兩位同學靈魂出竅了,我們等他們回來再上課。李教授說這些招數非常有用,學生都會馬上還魂回來繼續上課。羅主委則說他更狠,只要有這種愛講話的學生,他一定叫他們出去,不准上課。

講著講著,蛋糕吃完了,茶也喝光了,時間也差不多了,看看羅主委氣消了不少,我們就慢慢搬東西下樓,結束這天下午的午茶約會,以及非正式的教學經驗交流會。

星期三, 4月 23, 2003

國家圖書館何處去?

幾天前,參加了為70年館慶而舉辦的「國家圖書館發展策略與展望座談會」,我大大地質疑當前國家圖書館的定位及館藏發展的問題。

我本來不想參加這個會議,因為當天下午在師大有一個友情贊助的課,我不願棄學生於不顧;另外一個主要原因,則是參加的會無數,但多半是政治及社會聯誼居多,發揮實質效益者少。但在會前一天,我聽說國家圖書館莊館長親自點名一定要我參加,因為他知道我一向敢言,因此要我去好好「放炮」一番。

一聽到這樣的傳言,我感覺不去似乎有違善意。但為了不要空手而去,我會前前一天下午,在明目書社與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員及民間學者聊天,順便徵詢他們對國家圖書館的看法。我得到的訊息顯現出兩個主要問題。

其一為國家圖書館的開放時間不夠長。民間學者楊碧川告訴我,他以前在桃園工作的時候,常常下班時趕到國家圖書館找資料,但偏偏國家圖書館當時重要服務都較早收班。這令他很生氣,他認為只要幾個工讀生就可以讓更多人受惠,但國家圖書館似乎不如此思考。

另一個由中央研究院研究員提出的問題,則直指館藏缺乏特色的缺點。國家圖書館以前以其善本書揚名海內外,現在則是以其使用率高而揚名台灣,但可惜後者的使用率,卻是由學生讀者群而墊高的。善本書的館藏雖然重要,但卻突顯國家圖書館無法隨學術界的需求與時俱進,仍活在五千年輝煌舊時代的事實裡。從學術界看國家圖書館,總覺得它的西文館藏不如一個大學圖書館。台灣本身出版的中文館藏當然無出其右者,但如果以此驕人,那就顯示國家圖書館的格局未免太小。

這必然涉及到國家圖書館的定位。國家圖書館位於全國圖書館金字塔的頂端,它的收藏不管是數量或品質上,都應該是全國之最;這不僅包括國內的館藏,更應及於國外的收藏。而且不只圖書及期刊的收藏,更應及於手稿、地圖、樂譜、電影等多媒體資料。只要看看美國國會圖書館、國家農學圖書館、國家醫學圖書館如何經營,就思過半矣。因為國家圖書館位於頂端,它的服務對象一向有所限制,學生並非它所應該服務的主要對象,學術界的需求才是它的主要目的。國家圖書館當前使用量如此之高,突顯的是國內的學校圖書館發展不健全,才會讓學生在自己學校找不到資料的情況下,蜂擁而至國家圖書館。這種現象,不只非國家圖書館之福,更非學術界之福。

那一天我最後還是提早下課,趕著結束之前到國家圖書館的會場。我當天主要的發言,就鎖定在國家圖書館定位的問題,我更嚴肅地提出「如果馬克思在台灣,他寫得出資本論嗎?」及「傅柯在台灣,寫得出性經驗史嗎?」兩個問題,挑戰國家圖書館的工作人員。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他們聽不聽得懂我講的弦外之音。希望他們真的知道馬克思在哪裡蒐集資料及撰寫資本論,否則我就白忙了一場。

回想起來,我那天講得有點激動,事後也有點後悔如此直接。但看到大家似乎都有科技決定論的傾向,看不到研究人員的真正需求在那裡,那種場合,我就是忍不住,還是不客氣地講出來。是非留給他人論斷吧!但希望良藥苦口,期望國家圖書館真能思考學術界的需求,確實掌握國家圖書館該有的定位。或許哪一天,台灣的馬克思真的會出現在國家圖書館,從早上一開門直到晚上關門,都像蜜蜂一樣編織他的驚世之作。

星期三, 4月 16, 2003

單親老爸的研究假

幾天前,參加了為70年館慶而舉辦的「國家圖書館發展策略與展望座談會」,我大大地質疑當前國家圖書館的定位及館藏發展的問題。

我本來不想參加這個會議,因為當天下午在師大有一個友情贊助的課,我不願棄學生於不顧;另外一個主要原因,則是參加的會無數,但多半是政治及社會聯誼居多,發揮實質效益者少。但在會前一天,我聽說國家圖書館莊館長親自點名一定要我參加,因為他知道我一向敢言,因此要我去好好「放炮」一番。

一聽到這樣的傳言,我感覺不去似乎有違善意。但為了不要空手而去,我會前前一天下午,在明目書社與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員及民間學者聊天,順便徵詢他們對國家圖書館的看法。我得到的訊息顯現出兩個主要問題。

其一為國家圖書館的開放時間不夠長。民間學者楊碧川告訴我,他以前在桃園工作的時候,常常下班時趕到國家圖書館找資料,但偏偏國家圖書館當時重要服務都較早收班。這令他很生氣,他認為只要幾個工讀生就可以讓更多人受惠,但國家圖書館似乎不如此思考。

另一個由中央研究院研究員提出的問題,則直指館藏缺乏特色的缺點。國家圖書館以前以其善本書揚名海內外,現在則是以其使用率高而揚名台灣,但可惜後者的使用率,卻是由學生讀者群而墊高的。善本書的館藏雖然重要,但卻突顯國家圖書館無法隨學術界的需求與時俱進,仍活在五千年輝煌舊時代的事實裡。從學術界看國家圖書館,總覺得它的西文館藏不如一個大學圖書館。台灣本身出版的中文館藏當然無出其右者,但如果以此驕人,那就顯示國家圖書館的格局未免太小。

這必然涉及到國家圖書館的定位。國家圖書館位於全國圖書館金字塔的頂端,它的收藏不管是數量或品質上,都應該是全國之最;這不僅包括國內的館藏,更應及於國外的收藏。而且不只圖書及期刊的收藏,更應及於手稿、地圖、樂譜、電影等多媒體資料。只要看看美國國會圖書館、國家農學圖書館、國家醫學圖書館如何經營,就思過半矣。因為國家圖書館位於頂端,它的服務對象一向有所限制,學生並非它所應該服務的主要對象,學術界的需求才是它的主要目的。國家圖書館當前使用量如此之高,突顯的是國內的學校圖書館發展不健全,才會讓學生在自己學校找不到資料的情況下,蜂擁而至國家圖書館。這種現象,不只非國家圖書館之福,更非學術界之福。

那一天我最後還是提早下課,趕著結束之前到國家圖書館的會場。我當天主要的發言,就鎖定在國家圖書館定位的問題,我更嚴肅地提出「如果馬克思在台灣,他寫得出資本論嗎?」及「傅柯在台灣,寫得出性經驗史嗎?」兩個問題,挑戰國家圖書館的工作人員。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他們聽不聽得懂我講的弦外之音。希望他們真的知道馬克思在哪裡蒐集資料及撰寫資本論,否則我就白忙了一場。
回想起來,我那天講得有點激動,事後也有點後悔如此直接。但看到大家似乎都有科技決定論的傾向,看不到研究人員的真正需求在那裡,那種場合,我就是忍不住,還是不客氣地講出來。是非留給他人論斷吧!但希望良藥苦口,期望國家圖書館真能思考學術界的需求,確實掌握國家圖書館該有的定位。或許哪一天,台灣的馬克思真的會出現在國家圖書館,從早上一開門直到晚上關門,都像蜜蜂一樣編織他的驚世之作。

星期三, 4月 09, 2003

我們需要國際級圖書館及博物館

卜居台北市近30年,對這個城市已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尤其又住在學術書店群聚的溫州街,對喜愛看書的我來說,可以說更是如魚得水。但如果說對台北市尚有不滿的話,就是這個首都少了國際級的圖書館及博物館。

在台外國人不上圖書館 為什麼?

台北市隨著國際際化的拓展,已有不少國外人士進駐,如果沒有一個館藏內容世界級的圖書館,如何讓國外人士喜愛?難道國外人士只是來做生意,不需要看書?還是只能仰賴誠品及幾家代理進口西書的書商?台北市如果自許為國際性的都市,實在應該為這些國外人士的閱讀及資訊需求多多考慮。以當前台北市立圖書館西書不足的現況,實在需要大魄力的規劃,大幅增加國外館藏,才能讓國外人士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另外,台北市這個台灣的首都,其實潛藏著不少所謂的民間學者,他們的學歷不差,但因為不屬於任何大學及研究機構的成員,縱然有心研究及進修,但卻無法從大學圖書館借到書。照理講,大都會地區的公共圖書館應該承擔起這樣的功能,但我們的台北市,在這方面真是令人汗顏。

一座圖書館抵一國館藏 令人羨!

美國的大城市就足堪我們借鑑。民國76年暑假,因為美國農業部的安排,我曾訪問美國東區的幾個圖書館。其中最令我豔羨的是位於華盛頓特區的美國國會圖書館,以及紐約市的紐約公共圖書館。以美國國會圖書館為例,共收藏1億1千9百萬件資料,包括1千8百萬冊圖書、2百萬捲錄音帶、1千2百萬張照片、4百萬張地圖、5千3百萬份手稿,其中東亞的館藏就有2百萬件。國內圖書館超過2百萬的也不過國家圖書館、台灣大學圖書館、政治大學圖書館及台北市立圖書館等。美國國會圖書館單單東亞的館藏,就足以比美台灣館藏頂尖的圖書館。而2年前的一次大普查,全國3千5百多所圖書館的藏書也不過9千1百多萬冊,一個國會圖書館的收藏件數就超過台灣舉國的收藏,這真是大都會地區的傳奇。

再看紐約市這個大都會,該市的紐約公共圖書館的收藏共有5千多萬件資料,這個圖書館因為其學術性館藏而聞名全世界,這也是紐約市人文薈萃的原因。有這樣圖書館的大都會,有哪一個學術精英不趨之若鶩?回首台灣,全國435所公共圖書館的圖書總冊數不過1,560萬,連一個紐約公共圖書館都不如。首善地區的台北市立圖書館也只有3百多萬冊,與紐約公共圖書館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以這樣的館藏,怪不得學術精英不到公共圖書館,而只剩學生變成主要的讀者,這的確是一個力求國際化的大都市應該好好檢討的地方。

博物館裡看不到全世界 太可惜!

而一個國際大都市更不該缺少以全球文化為範圍的博物館。博物館的功能,與圖書館一樣,都在收藏人類的文化遺產。但博物館收藏古物的功能卻是圖書館所沒有的,而這些古物在佐證歷史知識方面卻占有非常重要的角色。如果台灣收藏有泥版資料的話,我們何必跑到大英博物館,才能見證數千年前兩河流域的資訊記錄載體?

有人可能會說,台北市有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故宮博物院啊!但故宮的收藏確實是太獨一無二,太偏重單一文化了,而讓我們沾沾自喜到無法打開視野,去建構一個以全球文化為收藏範圍的博物館,讓學生及人民在研讀世界史之際,還有一個地方看到各種不同文化的古物,加強我們對各種文明的了解。以紐約市的大都會博物館為例,目前已有超過2百萬件的收藏,這其中包括美洲、歐洲、近東、埃及、亞洲、非洲及大洋洲的繪畫、雕刻、相片、木乃伊、樂器等各種藝術品。這樣的收藏內容,才真是一個大都會的格局。

我們當然不期望台北市能一蹴可就,但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不從現在開始,哪來的台北市大都會博物館?

星期三, 4月 02, 2003

著迷電玩的小子

看到我家小兒子及他的同學著迷電玩的樣子,我已經可以預見遊戲軟體暢銷的未來。

從他很小時,我就已買了「三國志」,準備等他大一點時給他玩,但直到現在,「三國志」對他似乎還太複雜,他試了幾次玩不出個所以然,就主動放棄了。剛開始,他比較上手的反而是「洛克人」,已從第4代「洛克人」玩到第5代,看他玩到自己會發出各種聲音助興,我就知道他真是樂在其中。但其實「洛克人」他並非最在行,不少同學比他還厲害,因此他常常必須到學校去求教,取得如何過關斬將的訣竅。

前一陣,我帶小兒子到世貿中心逛電腦展,正好展覽的主題以電玩為主。我們在裡面看到不少很新的軟體,但一來太貴,二來對他而言可能有點太早,所以幫他買了幾套相對簡單的軟體,其中有一套就是剛流行過的「戰慄時空」。這是一套戰爭及游擊戰術的遊戲,他曾經在世新的資訊檢索教室玩過,看他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我只好幫他買了一套。原來應該是網路版的軟體,業者答應提供單機程式,我才決定花錢買下。

想不到,買了這幾套軟體,竟然讓小兒子變成他朋友圈中的紅人,現在只要一到週末,他的另外兩個好朋友,一定會到我家玩電動,甚至將軟體借回去,輪流玩幾天;還好我的小兒子不吝嗇,幾乎有求必應。「戰慄時空」便變成他們最熱門的電玩,最後反而是他的兩個同學,為爭奪這一套軟體,常常在鬧彆扭。最近就為了單機軟體如何灌進電腦這回事,我家電話幾乎變成他們的專線,讓我不勝其擾。

其實,我的小兒子已經近視,我是百般不願意讓他玩電動。但想一想,童年就只有一次,電玩又正是他們同儕的焦點,從這個角度思考後,我只好改變自己的想法,讓他進入電玩時代,但每一次都要求他不能超過30分鐘,目的是讓他的近視不要再惡化。但話說回來,一玩下去,常常都會超過時限,也因此,他的近視是日漸加深。

另外一方面,看到他們玩電玩時的互相學習,卻也是以前我所想不到的。每一套電玩遊戲,雖然都有說明書,但卻永遠都說不完整。在這方面,無形學圈的理論倒真是行得通,看著小兒子每次回來似乎都有進展,我就知道,他當天一定又從同學們那兒學到一些秘技回來。尤其,電腦桌上有一張同學提供的秘技資料,我才開始知道這種經驗知識的傳遞,從這麼小就已開始。

比較難能可貴的,卻是小兒子為了玩電玩,每天都乖乖地先把功課做完,而且要他做數學練習時,也不會推三阻四。更奇怪的是,數學好像比以前進步多了,這倒是我所想都想不到的結果。
除了近視以外,目前讓我比較擔心的反而是,他的右手因為一直不斷操控滑鼠,竟然連在看書時,都似乎受到了制約,不停地劃動,害我不得不隨時敲他的手,以制止他的動作。這是他玩電玩以來,最讓我傷腦筋的後遺症。

星期三, 3月 26, 2003

人到中年,唯剩理想

2003年1月30日出版的壹週刊,有一篇專訪鴻海企業董事長郭台銘的報導,其中記者問及,鴻海既然已經在產業界所向披靡,何苦還如此日日備戰?郭台銘語重心長地說出連我都心有戚戚的一段話:「20歲前是為錢工作,再來的20年是為理想工作,最後20年是為興趣而工作。」

記得大學剛畢業時,有一位學長曾問我,想不想再進修讀研究所。我斬釘截鐵地告訴他,不想再讀書,只想趕快找份工作,而當時的想法,工作的目的也只是為了賺錢。因此,等找到工作時,也都是朝九晚五,時間一到,一定準備下班,超過時間都會很計較,被要求加班,通常是萬分不得已的事。

有一件事記憶還很鮮明,那一天下班時刻,國科會的老闆急著要我們幫忙搬東西到資訊展會場,但我卻已買好了車票,準備回南部老家。我到最後不理會老板的要求,逕自回老家的主要理由,就是那已不是我的上班時間,我沒有理由再做這種事。

民國79年,留學歸國,雖然教書的地點是在美麗的淡水河邊,但只要一下課,也都是匆匆地趕回台北。剛開始沒有車,只能在回台北的交通車上欣賞觀音的睡臉及淡海的夕陽。買了車以後,則是下課時間一到,就開車上路,趕著5點左右回到台北,找到一個比較好的停車位。一週有4次,幾乎是如此趕來趕去,當時覺得教書也只是一份工作,如真有工作的樂趣,是因為與學生的相處堪稱愉快。

會有郭台銘所說為理想而工作的感覺,應該是邁入壯年的時候了。教授升等已過,房貸的壓力解除,有一段時期頓然感覺失去重心。因為工作的地點已回到台北,小孩子慢慢長大,我竟然慢慢發覺有時週末到學校也是一種快樂,沒事時,留在研究室裡,上網查查資料,到圖書館的全文資料庫印下國外論文,也可以消磨一整天,然後在傍晚時分背著背包,沿著堤外便道走回家。這種樂於工作、從工作中發現樂趣的感覺,我以前是無法體會的。而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可能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對於我來說,現在所謂的理想,已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讓以前想做,但未能完成的事,利用這段時間盡量完成。這種時候,讀書及寫論文,已不再是為別人。現在讀書,是為了讓自己的視野更寬廣,走向精鍊的思考,因此,已經跳過原來學門的範圍,轉而吸收更多其他學門思想家的精華。

現在寫東西也比較謹慎,之前為了升等,無會不與,一邀即寫的衝動,已然被慎思所轉化。現在常常在思考的,都是下列的疑問:西方的大思想家之所以有影響力,原因何在?他們的問題意識是什麼?又是從哪一個角度切進去的?如何回答他們的問題?

透過這樣的疑問,我會不斷地反思。我們的社會對學生的訓練,似乎就在這個方面出了問題。我們缺乏對社會現象的洞察力,我們更缺乏剖析這些社會問題的知識基礎。台灣的社會並不鼓勵反思,我們贊揚的反而是一直往前衝的進步理念。這樣的理念表現在我們交給學生的內容上,常常是操作多於思辯,這也是我們的學生一直被批評缺乏創造力的主因。

透過這些反思,開始發現中年的我,已在走自己的路。這條路是依照自己開闢的小徑發展出來的,它像一把磨好的劍,可以出鞘,也可以不出鞘。這時做的事,考慮的通常少為私利,而是覺得值不值得,以及是不是自己所當為。這樣的心情,不是多少金錢可以收買的,因為它已碰觸到人生的意義及價值的核心,它更是中年之際的無價之寶!

星期三, 3月 19, 2003

半夜等書的書癡

那一天晚上與劉后安在多多小吃不期而遇,才知道碰到了另一個讓我不得不認輸的書癡。

我常常在多多小吃吃麵,但之前從沒有在這種時段碰過劉后安,因此對他的出現充滿好奇心。當天不是週四,更不是中午時間,旁邊的明目書店並不拆書,我滿臉狐疑地看著他,問他為何這個時候還在這裡游蕩。他回說結構群有新書來,他等著老闆娘電話通知,隨時去拆書。我吃完麵臨走時,他說新書一來就通知我,邀我一齊去共襄盛舉。

接到他的電話時,已經是晚上9點30分,我正處於準備睡覺前的鬆弛狀態。看來劉后安為了這一批書,與我分手後,在台大附近逛了近3個小時。為了不掃他的興,另一方面,也受到他的精神感召,我騎著腳踏車去書店找他。到書店時,其實書還沒有到。等了一下,送書的人才將書送達。20幾箱書,我們七手八腳,邊拆邊鑑賞地拆到快10點半才完成。老闆娘則是一邊拆書一邊嘀咕,因為她已錯過送小孩上床睡覺的時間。她本來預計隔天早上才拆書,但我勸告他,劉后安已經等那麼久了,再讓他空手而回,又怎麼對得起他?

隔沒幾天,也是晚上,劉后安又很興奮地打電話給我,因為有另一批新書會來,要我隨時等候通知。我隨口應好,但直到我睡著了,還是沒有接到他的電話。隔天碰到他,我就問他為什麼沒有通知我?他說這一批書半夜12點才到,拆到1點半才結束,因為太晚了,他就沒有打電話給我。

聽完了這些話,我只有搖頭的份。如果是我,要我犧牲睡眠,只為了一批新書,我是不會幹的。但劉后安就是這麼特別,彷彿有著什麼魔力驅動著,書一來他就必須到達現場般。其實,我是可以猜到部份的原因:劉后安學法律,現在幫大法官做事,他喜歡看書,因此只要是法律的翻譯書,他一定設法蒐集齊全。而結構群是台大這附近,專門進口大陸法學專書的書店中,速度最快的一家。雖然結構群的書貴了一點,但為了那種擁有新書的快感,他寧願犧牲一點。

但這種拆書的樂趣,沒有嘗試過的人是無法想像的。平常的書店,書都已擺得好好的,等著我們去挑,比較沒有那種「拆到新書」的驚豔感覺。但大陸圖書進口的書店,如果與經營者夠熟的話,常常每週都會有這種拆書的樂趣。一邊拆書,一邊期待著新書隨時冒出來的心情,那就像尋寶一樣。更何況老闆不會與你搶書,你永遠都是第一個選書的人。也因為這樣,幫忙拆書的人,手上常握有一些孤本書:老闆可能只進這一本,誰幫忙拆書,誰就捷足先登。

但是,為了拆書熬到半夜,這恐怕只有劉后安才做得出來。所以,我只好認輸。

星期三, 3月 12, 2003

救救家長委員會吧!

誰再叫我參加家長委員會,我一定會殺了誰!

我原來一向對家長委員會充滿期待,因為能為孩子就讀的學校貢獻,也是一種榮幸。但女兒讀國小、國中及高中時,我參加家長委員會的經驗,卻讓我倒足了胃口。

當我女兒上國小 看項莊武劍

先說女兒的國小吧!當時因為在大學教書,女兒班上的家長認為我比較可以代表他們,因此就被選上了。就這樣,某一天晚上,所有委員到學校集合開會。一開始當然是行政主管的業務報告,但這一下就佔據了大半的時間。接下來選會長,當然又是一番折騰。最後的壓軸,則是「項莊武劍,志在沛公」,募款時間到了。

我本來以為作為一個家長,我們可以貢獻所長,為學校做一點改革的事,想不到一說起來,總是相同的那一套話:經費不夠,學校缺這個缺那個,希望家長多少捐一點,讓學校能增加一些設備。我到最後拍拍屁股走人,以後就完全回絕所有的會議及推薦了。

後來她升上國中 看龍爭虎鬥

女兒國中的家長會又是另一番故事。因為身份,我又再度被選上。被選上委員後,我想說國中應該比較好吧!而且,國中升高中必須考試,想一想,多了解及關心學校的運作,應該會對女兒比較有幫助。就是抱著這樣的心,又再度勉強自己參加國中的家長委員會。沒想到,這次更是變本加厲!為了爭奪家長委員會會長的位置,竟然引發二派人馬的內部鬥爭。不只黑函亂飛,到最後更變成赤裸裸的公開叫陣!我左想加右想,就是想不通,會長有什麼好搶的?又沒有錢賺,還常常要倒貼!竟然還有人為此惡言相向,真是大出我的常識理解之外。

我到最後會不願再出席國中的家長委員會,除了內部鬥爭的因素外,更重要的是錢並沒有用在刀口上。女兒的國中,廁所的門明明都已破舊,家長委員會的錢不花在這上面,竟然花在歲末辦晚會,大宴老師的客,又送老師禮物!這樣的家長委員會讓我看不到功能何在,因此我從此拒絕再參加。

現在小女讀高中 看行禮如儀

我當然還是沒有學到乖!女兒讀高中時,我再度因為大學教授的頭銜被選上委員。還是關心女兒升學的未來,才讓我這個屢受挫折、遍體鱗傷的家長,再度勉強自己披甲上陣。這一次是星期六下午的會,民意代表講完話後,再來是行政人員報告,然後家長委員一個一個自我介紹,最後仍然又是選舉。這一折騰下來,連針對議題講話的機會都沒有,想想一點意思都沒有,無趣之餘,只好借尿遁早早離開會場,也從此絕了我對家長委員會所有的夢想。

這些經驗,讓我對家長委員會充滿負面的印象,總覺這是一個形式化的機制,是校長額外經費的支援機構;家長委員交流及反應意見的功能,反而得不到應有的發揮。如果每年戲碼都是如此上演,我認為,家長委員會去之可也!

星期四, 3月 06, 2003

景美堤外便道好地方

人到中年,身體逐漸出現各種狀況。為了自己的學術生命,更為了小孩,因此,開始起意加重運動的份量。

公館到景美 一路走到底

以前也不是沒有運動,我其實練太極拳、太極劍及散手已久,但太極拳對我來說,運動量顯然已經不夠。這也是為什麼會參加邱素貞瑜珈的原因;這是一個一堂課1小時40分的訓練班,從每天早上8時20分到晚上,只要繳了費用,隨時都可以參加任一班。

我原來參加週六下午班,都是一般的美眉,利用週末運動,因此人滿為患。最令人無法忍受的卻是,那位老師似乎對我這位唯一的男學員,並不是挺親切,因為人多,更無法照顧到我這個新生。

我最後只好退出,加入早上由家庭主婦組成的早班課,人數較少,空間隨我選,令人心安的則是學員之間非常融洽,老師對我這個男生也比較照顧,偶而還會誇講我幾句,讓我高興一下。因此我就固定下來,參加這些老弱殘兵組成的練習班。剛開始連續幾個禮拜,我一週練習個3、4次,練完後,再慢慢由公館走到學校,消耗的體力真是不小。

我也報名阿蘭達瑜珈,這是一個與邱素貞瑜珈截然不同的訓練班,邱素貞瑜珈強調的是體位的訓練,阿蘭達則是一個強調靈修與體位結合的瑜珈屋。我參加的是週五晚上7點到9點的班,講實在話,這種班談不上體力消耗,但它後面那一套靈修的理論架構才是其重點所在。

我因為參加阿蘭達,才意外發現汀州路延伸到師大分部後,其實還有路一直通到景美,可以走到學校。有一天早上,練完邱素貞瑜珈,我就慢慢以開路的心情走下去,最後因為好友的一通電話打亂了我的計畫。但至少我知道了景美的另一個世界。

城市邊小道 好個探幽境

其實由公館走到學校,最主要的問題是車子太多及空氣品質欠佳,這也是我起意重走景美堤外便道的原因。我剛到世新大學的前幾年,偶而開車到學校,當時常走堤外便道。幾年前的一次颱風,景美溪水位過高,衝毀了堤外便道通往新店的橋樑,更淹沒了多半的路面,市政府因而關閉便道進行整修。所以有一段時間,我都沒有經過堤外便道。有幾度,我經過公館這邊的光復橋下,看到堤外便道仍被封鎖,就死了再前往的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堤外便道被規劃成行人及腳踏車專用道,然而印象中的公館段一直都以為不通,所以也沒想到要走走看。但有一天,我以嘗試的心,認為就算不通,我還是可以折回,甚或攀越堤防的梯子,再由汀州路回家。打定了主意,就邁步開始走,走到最後一段路雖然越來越窄,但終究仍有一個讓腳踏車可以通過的出口。過了這個出口,就可以右轉經過三軍總醫院舊院區,慢慢走回溫州街。

浸淫美景中 意外思童年

從此,我開始每天早上送小孩上學後,把腳踏車停在羅斯福路上,然後穿過汀州路,再由入口進入堤外便道,開始1個小時的快走路程。傍晚我一般都是5點多離開學校,走到台電大樓如果還不到6點半,就先到問津堂書局磨個幾分鐘,再接補習英文的小孩回家。

幾趟下來,我已逐漸發現堤外便道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方。傍晚時,除了夕陽餘暉之美以外,沿溪的草坪一片翠綠,映著金黃色的陽光,煞是一番美景。早上則是另一番景觀,從公館這邊入口一進來,居高臨下看到整段新店溪,令人眼界一寬。而退潮時,水鳥沿溪單腳佇立,是台北難得一見的奇觀。

有一天早上,走到景美溪口時,看到有一位中年男性在路邊採集東西,我好奇地捱過去觀看,並問他在採什麼?他說是「黑甜仔」,我好奇地就近摘了一顆,才知道這是小時候在鄉下,我們常常採食的小野果,小小一顆,卻黑得發亮。我就將自採的這棵黑甜仔放進嘴巴,邊走向學校,邊咀嚼小時記憶的味道。

幾天前,由學校走回公館時,更令我驚奇的卻是,在最後一道水溝的出水口,看到密集成群的魚,浮在水面上游來游去。在南部早已看不到這種景觀,更何況在污染特別嚴重的北部!因為這條水溝的水比較清澈,我最後推測這一定是來自塯公圳的水,才會吸引這麼多魚來喘口氣。我住的溫州街附近,就有一段小水溝來自塯公圳,水質一樣清澈,魚群游來游去,但堤外便道的魚比溫州街的還大、更多,這才是令我驚嘆的地方。

新哲思小徑 我踽踽獨行

溫洽溢老師有一天陪我走了一次,他私底下稱它為「哲思小徑」。因為這一段路,除了環南高架橋的車聲稍吵以外,沒有汽車,大部份是運動的市民,真的很適合一邊慢走一邊思考問題。羅曉南教授也陪我走了一次,我們邊走邊做夢,想說如果世新大學把這一段路包下來管理,學生的社會服務課就可以讓他們好好發揮;而中文系如果每年在沿溪的草坪,來一次吟詩大會,應該是非常具有蘭亭聚會的遺緒。不過,做夢歸做夢,一走到公館,我們各自作鳥獸散,以後的日子,仍然還是我一個人單獨面對這條「哲思小徑」。

星期三, 2月 26, 2003

行百里半九十

過年回老家7天,我爬了5天的山。

老家就在雲林縣古坑鄉,大部份是山區,像有名的草嶺風景區就在古坑鄉內。但老家令我想回去的,除了尋找小時候的回憶以外,就是攀爬雲林縣最高的山──大尖山。

大尖山海拔1,304公尺,不是很高,但它卻是一等三角點。喜歡爬山的人都知道,一等三角點通常都在3千公尺的高山,因為周遭沒有受到任何阻擋,展望良好。1千公尺高的大尖山之列名一等三角點,主要是因為它就矗立在嘉南大平原邊,一無遮擋,是設置衛星控制站最好的地方。我常在爬大尖山的半途回望西部大平原,先由劍湖山世界定位,然後由右找尋古坑,及老家水碓,再往右則是斗六。如果向左望,梅山及嘉義歷歷在望。往前直看,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看到麥寮的六輕大煙囪。

以前爬大尖山,必須從斗六或斗南搭台西客運到華山,走到登山口,然後先上二尖山,再攀大尖山,回程時先走到嘉義的龍眼林,再從龍眼林走路繞回隸屬雲林縣的桂林村,搭車下山,一趟下來就是一整天。幾年前,鄉公所在蜈蜞坪開了一條登山小徑,直攻大尖山。腳程快的人,40分到50分就可以到山頂,30分鐘衝下山,非常方便。我從這條小徑不知攀爬過幾次大尖山,從春天爬到夏天到冬天,從孟宗竹林冒冬筍到變成春筍的景觀都經歷過。

幾年前921大地震,不只震垮了這條登山小徑,連二尖山步道也斷掉了。因此,有一段時間,我回南部無法攻頂,每次只能爬到1千公尺左右,然後望山興嘆!大約去年,有登山客從垮掉的山徑中,開出了一條可用繩子攀上的小路,長約百公尺。去年某次一時衝動,我帶著侄兒俊役衝過這1百公尺的試練,再往上其實都如舊觀,順著一層一層石階往上,終於圓了我的登山夢。

今年過年,我與侄兒又帶著嘗試的心,試攀斷路已久的二尖山。沒想到鄉公所已經將步道多半恢復,剩下近百公尺尚未鋪上石板的山徑,小心一點攀上已沒有問題,我終於在睽違十幾年後,重返思戀已久的二尖山。當天侄兒因為體力不夠,我們攻上二尖山頂後就折返。第2天我自己不甘心,因此又獨力上山,由二尖再闖大尖,然後由蜈蜞坪下山。初五因為擔心北返高速公路會塞車,決定多停留1天,於是約著侄兒從華山走到蜈蜞坪,然後攀上大尖山,縱走二尖山,再從二尖山走下華山,這一趟下來將近4個小時。

其實,會這麼想重回二尖山,我在找尋以前的一段記憶。第1次爬大尖山,是高中同學郭淵興帶我上山的。那一天,爬到離二尖山頂約15分鐘路程之際,體力已呈虛脫狀態,正在思考要不要回頭的時候,赫然看到路旁一塊大石上面寫著:「行百里半九十」,意思是走一百里,九十里才是一半。換句話說,後面的十里才是最艱難的,也是最需要突破的。這一句話如醍醐灌頂,讓我強忍酸痛的腳丫子,奮力攻上山,首次嚐到腳踩山頂的滿足感。

可是,舊有的山路還在,記憶中的石碑卻已然不見。3次通過記憶中的那一段山路,就是遍尋不著「行百里半九十」的蹤影。但是,它那暮鼓晨鐘的深沉內涵,卻已刻劃並沉澱在我的長期記憶中。

我並非聰穎之輩,但最後能超越小時成績比我優越的同學,出國留學並拿到博士,這句話一定有著深深的影響。這句話更變成我往後勉勵學生的話:已經撐了90%,最困難的通常是最後的10%,再撐一下,目標就在前面。

星期三, 2月 19, 2003

為圖書館收集史料及全集,是我當館長最大的成就感

通識教育中心去年9月才到校任教的溫洽溢老師,最近讓我有很大的成就感。

有一天,他陪著我從景美堤外便道走回公館,沿路上我們聊了一些事情。途中,他突然提起在研究太平天國,而且想不到在世新大學圖書館竟然有完整的太平天國史料,他覺得非常非常驚訝:小小的世新,竟然收藏這麼一套好東西。我坦白跟他講,那是我幫世新大學圖書館收藏的。他從袋子裡拿出一本厚厚的精裝書,說是不是這一套。我一看,說應該是紙本黃色封面,他得意地說,那一套已被他整套搬回家了。我告訴他,這套書原來是由萬卷樓自大陸進口,躺在書架上一段時間,因為太貴,有一位老師,很想買但又買不下;最後萬卷樓的梁總經理問我要不要為世新大學圖書館收藏,我一口答應下來,而且慷慨地邀約那位原來想訂購的老師,歡迎他隨時到世新大學圖書館翻閱。因為世新大學圖書館不檢查證件,他可以隨時進圖書館使用,只要是圖書館開放的時段。

其實,當了4年圖書館館長,我為世新收了不少大部頭的書刊,例如四庫未收書、禁燬書目,以及民國初年的大公報等。而大陸為近代文史及思想人物出版的全集,只要看到,我一定幫圖書館至少留一套,例如丁玲、郭沫若、馮友蘭、毛澤東、許地山、熊十力、楊守敬、陳寅恪、冰心、朱光潛、朱自清、老舍、李大釗、茅盾、郁達夫、馬寅初、梁漱溟、梅蘭芳、聞一多、鄭振鐸等等都已有全集的收藏。

西方文史及思想家的集子,我也一定為圖書館收集,如亞理斯多德全集、佛洛依德全集、王爾德全集、加謬全集、卡夫卡全集、果戈理全集、契訶夫全集、索爾貝婁全集、雪萊全集、普希金全集、愛因斯坦全集、巴赫金全集、胡塞爾選集、海德格選集、舍勒選集、蒂里希選集等等。

作為一個研究者,我知道要深入了解一個文學家或思想家,必須有完整的資料才有可能。大陸最近在這方面下的苦功就比台灣深,已陸續整理出不少近代史料及重要文史及思想人物的作品集。這些書,個人不一定買得起,但圖書館卻是非收不可,這本來就是圖書館應該承擔的功能。

因為進入收集大陸圖書的歷史不久,有一套很重要的書沒有為圖書館買到,是我目前一直引以為憾的,那就是馬克斯、恩格斯全集。這套書,在1960年代,大陸曾出過全套數十巨冊的舊版,是由俄文翻譯的全集,我一直要求這些書商為圖書館收集,可惜就是買不齊。但最近大陸已經重新由德文原版重譯,可惜是單本單本跳號出版,冊冊不連續,一不小心,可能又會漏掉幾冊。我現在只好隨時盯著書商,只要有任一冊出現,一定先下手為強。而有感於這套書的重要性,2年前,已為圖書館買了一套英文版的全集,瞭以告慰。

事實上,進口書商,有時巴不得圖書館什麼書都買,但限於空間,有時不得不割愛。以世新大學圖書館而例,6層樓的建築,扣掉行政空間,讀者的閱覽席位,能藏書的空間有其限制,因此只能精挑細選。更何況,圖書館以支援系所為第一優先,收書當以現有系所的研究及教學需求為主要考慮,不像國立大學,如果系所多元,收書的範圍自然無所限制。

但說實在地,如果空間、經費及人力足夠,我還真希望世新大學圖書館能收齊更完整的書刊。畢竟,現在的研究常常都是跨學科的,有時從別人的參考文獻中看到一篇好論文及好書,卻又拿不到的那種懊惱心情,是非常令人鬱卒的。

星期三, 2月 12, 2003

大陸圖書販售幾多家,家家各有特色 五花八門說書店

台大附近販售大陸圖書的書店好幾家,每一個經營者各有特色。

明目書社的賴老闆最具個性,他彷彿不是在賣書,而是在交朋友。每週四明目書社開箱的日子,一向是買書者的大事,人聲鼎沸的盛況,刊稱書店之最。最近大概競爭者眾,買書的人各有來源,因此週四的拆書大會已不如往日。明目老闆也只有週四才會自台中北上,他來時,偶而會帶上海鮮,就在溫州街64號樓下煮湯,以嚮顧客。

書店外面粗陋的桌子及椅子,常常是老顧客週四聚會及聊天的地方,老闆通常會以泥盆小火爐燒起木炭,煮一壺開水泡茶給大家喝。週四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有些更是各有來頭,如校長、副刊主編、作家、電視頻道總經理、電視節目主持人、出版社老版、教授等。但中午的午餐會議卻是幾個熟客的活動,賴老闆會跟著大家到附近餐聽吃個便飯聊聊天,小菜的錢一向是他承擔。

以前常去的是汕頭麵店,我最喜歡吃它一碗大碗的清燙牛肉麵。另外一家我們常光顧的餐廳則是溫州公園旁的水餃店,7、8個人叫個近百個水餃,兩碗豆腐湯及酸辣湯,加上幾顆大蒜,就會讓我們情緒激動,大肆批評時政。賴老闆是硬頸漢子,前一陣子新聞局查扣大陸書時,賴老闆就想讓這些書壓在海關,然後聲請釋憲,看看台灣思想自由的尺度到底在哪裡。

打油詩,讚!不分類,嘆!

明目老闆有一些習慣,讓顧客一則讚賞,一則莫可奈何。讓顧客讚賞的是,他會寫一些打油詩自我消遣及批評時政,只要看看門內及門外,他親筆寫就的條子就可了解。近日最新的一副對聯是「哀售書如銷車油,樂調價以謝主顧」,賴老闆一定感於競爭激烈,客源減少,所以將原7倍的價格調降為6倍,但無奈之情溢於言表。

而令顧客受不了的則是店?的書不分類,有的在架上,有的在地上,買書的人常常找得昏頭轉向,茫無頭緒。我當圖書館館長,深知大陸有所謂圖書預行編目,只要翻到版權頁就找得到,其中有每本書的分類號,如果按這些分類體系排書,顧客找書應該不難。但賴老版自有他的經營邏輯,他認為愛書的人就必須自己找書,如果真想買書,讀者會有尋寶的樂趣。因此,他就是不妥協,害我這個講究系統分類的館長不得不氣結。

萬卷樓講商機,漢國策府愛大部頭

萬卷樓的梁經理,比較強調以生意的眼光看待哪些書比較容易賣,因此充滿競爭精神。書好不好,他並不了解。因此,我到萬卷樓挑書時,他常常會繞著我說,這一本要不要,這一套要不要。我有時就會頂回去,說他推薦的書早就挑過了。可見他有時因為對書不了解,書是否來過,我們這些客戶都比他清楚。

漢國策府是另一家躲在巷子的書店,進的書以中國文學比較多。老闆是中文系出身,來自馬來西亞,因為不是台灣本地人,不大願意招惹注意,所以行事非常低調。另外,他因本身喜歡書法,因此隨著自己的興趣,進了不少法帖及畫冊,但這些書多半到最後都是老闆自己在欣賞。漢國冊府另一特色是喜歡進口大部頭的書,如四庫未收書等。這些大套書,私人一般買不起,到最後都只能賣給圖書館。這個店由兄弟二人經營,但老大娶到四川姑娘,因此必須常到大陸報到,台灣的店面都是他的弟弟在看守。

結構群最神速,問津堂書好價佳

結構群則是這些進口大陸書店中,規模最小的一家。躲在台大誠品旁邊的小巷子內,空間實在很小,但卻是進書最快的書店。廖老闆娘是一個很有經營敏感度的人,她在大陸找了一個高手幫書店挑書,而且又以郵寄方式進來,因此總是最先引進新出版的大陸書。但因為書價算的倍數較高,我們有時都只是到結構群去看看有何新書,然候再等別家進書才買。結構群早期以翻印大陸書起家,現在則改以進口取代,尤其法律方面的書,數它最齊全。

問津堂是後起之秀,它的崛起必須感激陸委會及新聞局的禁書政策,在去年鬧得滿城風雨,而讓問津堂一直上報,反而大出知名度。王總經理應該是這次的最大受益者,他剛開始也不是挺懂哪些書該不該進,但不懼請教幾個買書老手後,最近就比較能掌握學者搶買的書種。

王總經理經營下的問津堂,算是目前進口大陸書的書店中,最氣派的一家。空間較大,氣氛不差,它已是附近人氣最旺的大陸書書店。如果持有貴賓卡的讀者,買書只要大陸書價乘4.5倍,這是前此所有大陸書店中最便宜的價格。但這種優勢已被關門後重開的泰安書店打破,泰安現在打出的價格是3.8倍,但缺點是書種較少,而且易老闆會耍小手段,把一些舊書的原價塗掉,改成台幣的價格,讓我避而遠之。

鄰近台大及師大賣大陸圖書的尚有新化書店、大路書屋、聖寰圖書,及另一家躲在台電大樓對面地下室的新開無名書店,但因為對老闆不熟,所以無法多所著墨,等待有興趣的讀者自行探索了。

星期三, 1月 29, 2003

尋找未經雕琢的璞石

教書多年努力尋找的,就是所謂的「未經雕琢的璞石(Diamond in the Rust)」。未經雕磨的璞石代表著具有潛力、內在成就動機強、願意自我學習的學生,他所欠缺的只是老師一段時期的帶領與琢磨,以便脫穎而出,從璞石變成晶瑩剔透的鑽石。

我會體會這個名詞,是有一次與我的小兒子在淡水山上,重看《阿拉丁》這部卡通電影時,受到的震撼而產生的。在這部電影中,壞蛋賈霸千方百計要尋找神燈,在第1次嘗試中,他找了一個惡形惡狀的囚犯,把他帶到幻影獅身人面獸看守的地宮出口,當獅身人面獸大口一張,囚犯想要進入時,獅身人面獸大問他是誰,當囚犯答非所要,獅身人面獸即刻閤起大口張開的門,大喊快去找到Diamond in the Rust,他才會讓賈霸如願進入地宮尋寶。賈霸最後催動魔法,才知道Diamond in the Rust原來就是阿拉丁。

這個情節讓我震顫許久,難道我們不正是在尋找未經雕琢的璞石?我們教書這麼多年,在何其多心不在焉的小孩中,我們不是都在期待,偶而總會出現的一、兩個聽我們講課時不打瞌睡、全神貫注、眼神更會發亮的學生?或是碰到幾個對我們的指定讀物會主動閱讀,從其中找到樂趣,並提著問題來找我們的研究生?還有,在讀書會中,那些充滿狐疑,敢於執經問難、大聲論辯的年輕人?

而更好的形容則是,就好像一把樂器一樣,我們尋找的不正是那種琴弦會隨著我們的論述同時顫動的年青人?這樣的學生,豈不就是我們想把知識,尤其是累積多年,無法以文字充份表達的默會知識傳承下去的人?

當然,我們常常都是失望居多。現在的學生,對追求學問的認識常常不夠,實用的動機又太強;他們追求的常是比較容易掌握、具體的東西,課程內容一涉抽象思考,除非老師能深入淺出,要不然,他們的臉部反應就會像被抽了筋一樣,一幅痛苦茫然的景像。尤其對於像我這種喜歡進行思想鑽研(Intellectual digging)的老師來說,最痛苦的無非是學生以應付的心態準備我的課,以不嚴肅的態度匆匆完成期末報告。看到這些拼湊而出、邏輯及結構不謹嚴、加上資料來源貧脊及缺乏深度的期末報告,有時只能仰天浩嘆:真是天亡我也!天亡我也!此時最大的願望就是,如果能年年休研究假,不用教書,只做研究那該多好。這個學期,我就看到學生的報告是從網路上,大塊大塊地抓下別人的論文,作為他的報告交上來。碰到我這個每天上網找資料的老師,他怎麼能不原形畢露!我又怎麼能不失望地只給他50分的成績?

現在我必須常常為自己打氣,學生沒有興趣,我仍然必須自我完成。更何況,學術本來就是一條寂寞的路。沒有傳人,我們還是得努力下去。看來把思想內容寫下來,才是比較保險的路。此時沒有有緣人,別時總該有吧!也許那一天,就會如辛棄疾「青玉案」中所說的: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願與天下所有在亟盼的老師一齊翹首期待!

星期三, 1月 22, 2003

書蟲最需要空間

前幾天,在萬卷樓碰到常常上電視Call in節目的名軍事評論家張友驊,一聊之下,才知他也是著有歷史的上癮書蟲之一。當天他向我抱怨,書都已經堆到天花板,現在不太敢買書了。從他口中,我知道他收藏了不少大陸出版的孤本書,尤其是大陸早期翻譯的西方軍事名著。他自豪地告訴我,前一陣他才將一本孤本書借給國防大學影印,以便存放在他們的圖書館。

出版社的廖老版,也是買書買到收手的人。他的客廳早已變成書庫,都是一排一排書架。他有沒有再買新書,他太太由書的擺放一看就知道。廖老版以前是明目書社週四早上11點開箱的操刀手之一,只要有人先比他把手放進箱子裡拿書,就會遭他一陣斥喝!但他對我最客氣,我這個親自為圖書館挑書的館長,讓他對我禮讓三分,常常讓我先挑書,並吆喝大家把好書先讓我。他的哲學是:個人收藏可以慢一點,但圖書館的選書是為了全校師生,因此必須優先。

但買書買到最令我驚奇的,卻是參考書編著者宋裕先生,及台東師範學院兒童文學研究所的林文寶教授。

宋裕先生專門為高中老師及學生編著國文參考書,因此他需要大錄???出版的各種字、辭書作為參考。最近他告訴我,他在台電大樓附近買了一間三十幾坪的舊房子,總價4百多萬,為了書架及裝潢,又加花了近2百萬,目的只是為了儲存他買的各種工具書。

有時在萬卷樓碰到時,我們會聊天,聽聽我也會心動,我溫州街的房子已然太小,家裡的書確已對生活空間遭成影響,如果買一間當書房,豈不是一大樂事?不過到最後想一想,我賺的錢不如他編參考書賺得多,實在養不起,只好作罷!但宋裕先生的理想,最後是想把這間藏書閣變成開放的教學圖書館,讓有需要參考的老師及學生可以利用。

最令我咋舌的收藏家,就是林文寶教授。爽朗的笑聲是他的特色,他屢次提及,為了收藏自己多年收藏的圖書,他在台東買了一棟三層樓的房子。換句話說,他等於擁有了自己的私人圖書館。但糟糕的是,他買書的速度實在太快,最近幾年空間又已經不夠了,所以他只好斷斷續續把不常用的書捐給圖書館。他是我所認識書蟲中,為了藏書進行空間投資的超級大戶。有時為了平衡我們的忌妒心,只能說,台東房子那麼便宜,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但私底下,都不得不佩服他為愛書所做的不惜血本的投資。

其實,從我與認識的這些收藏家的對話中,他們會花這麼多錢買書及尋找可能的空間,主要的原因是圖書館的收藏太過不足。圖書館員對藏書選採的敏感度一向不夠,買書速度又太慢,要找的書又常常沒有。偏偏學者講求的是,要找的資料最好就在旁邊,不要東奔西跑,最後仍然空手而回。林教授更常向我抱怨,連他要捐書給圖書館,館員有時都不要!看來國內圖書館界確實需要重新思考館藏收集的問題。
走向數位化,真能滿足這些書蟲的需求嗎?從他們收書的過程、我與他們對話的結果,這樣的走向是不可能滿足愛書者的需求的,他們要的還是拿在手上實質的東西。話說回來,目前大陸那麼多出版品中,又有多少是已數位化的?此時不買,難道要等絕版,再找這些書蟲影印?

星期三, 1月 15, 2003

中年讀書樂趣多

人到了中年,我才體會讀書的樂趣。

我愛看書,但一直在思想性、哲學性的經典作品外圍徘徊;走不進去是主要的原因。最近幾年,我卻發現自己的轉變很大,這個轉變,讓我停止了幾年的研究計劃申請,開始重新走進西方思想家的經典作品中。

會這樣做有著多種的原因。第一,國科會的計劃到最後淪為趕進度,成果甚差,沒有什麼成就感;其次,這幾年感覺內在深深的不足,剛拿到學位時的那種目空一切,經過數年的磨煉,愈發感覺空虛。這些是為什麼會回頭讀社會學、哲學及人類學經典的原因。

當然,最重要地,世新大學出現一批喜好讀書的老師及學生,這才是讓我如魚得水的原因。因而,幾年前通識中心羅主任(編按:羅曉南)積極推動讀書會的時候,我就興緻匆匆地組織一個「知識與權力」的讀書會,召集大約十幾個老師讀書。但老師實在太忙祿,常常湊不起來,所以這個讀書會到最後無疾而終。

去年8月我開始休研究假,傳研所博士班的管中祥來找我,他想找幾個學生與我讀全球化的書籍,因為他的博士論文與此有關。我覺得學生主動要讀書,這種事情比較難得,因此一口氣答應下來。幾月下來,其實看的書已不少。因為這個「全球化與文化」的讀書會一週讀一本書,幾個月下來讀的書確實可觀。原來只有兩、三個人,現在則有六、七個。這其中有博士生、準備就讀研究所的學生,還有大學部的學生。看他們讀得那麼起勁,我實在有點驚訝;當大家在批評我們的學生不用功時,世新竟然有這一批書蟲,確實令人振奮。

從這個讀書會中,我自己的收獲就不少。過程中當然有些書挑錯了,讀起來覺得並不怎麼樣,但多半的書常會讓我有驚豔之感,也才知道西方這些思想家,確實有其令人佩服的地方。他們創造抽象概念,解釋社會現象的能力,確非我們所能及。台灣如果要想打入西方主流論述,恐怕非得了解這個關鍵不可。最近看的一本由貝克、紀登斯及拉什(Ulrich Beck, Anthony Giddens, Scott Lash)合寫的「反思性現代化(Reflexive Modernization: Politics, Tradition and Aesthetics in the Modern Social Order)」,就是一個例子,由現代性所產生的風險社會,在他們手中竟然能如此談,確實非我所能想像。為了將這本書看完,竟然讓一向早睡的我,變成熬夜失眠。後悔中夾帶著啟蒙的快感,那是不愛讀書的人所無法想像的。

我現在手上還有另一個讀書會,是資傳系研究生組的「網路文化讀書會」。這個讀書會以一章一章的方式慢讀。最近我們讀的是「日常生活的自我表演」,看到學生如此熱烈討論的樣子,讓我深受感動。他們平常上課可能不見得如此投入,但看到好書,大家問題倒是不少。這個讀書會原來是兩週一次,寒假到了,我要求他們改為每週一次。

就我的經驗,讀書會要成功,一定至少要有一個靈魂人物。他愛讀書,又會拉同學一起來讀。老師有時只是陪讀罷了,但陪讀者的收獲其實數不勝數,如果不相信的人,可以自己下海看看。

星期三, 1月 08, 2003

外國百科全書陸續扣關,以台灣為視角的百科全書在那裡?

幾週前,媒體報導「大英百科全書」選擇遠流公司為策略聯盟夥伴,2年內將發行大英百科全書全文線上版、中英對照光碟版,及「簡明版」的紙本書。

看到這樣的消息,一方面為莘莘學子高興,因為作為「百科全書之王」的大英百科全書,確實有其不能忽視的參考價值;另一方面,看到國外的百科全書陸續扣關,而我們自己的百科全書卻日漸凋零,真是令人百感交集。

百科全書不只是一個國家知識力的表徵,更是國力的表現。主要的原因乃是編纂的過程,除了耗費時間及龐大經費外,最重要是必須有各門各科的學者專家參與。如果一個國家的學者專家在學科分布上不足,在編撰上自然會有缺口,這展現的正是國家知識力的薄弱。

另外,歐美的百科全書,內容還是常常比較以強調本國文化為主,別的國家的條目雖也包括,但不過是蜻蜓點水。這其中反映的正是西方文化的主導性,及第三世界文化的邊陲化。

這也是不少國家為何積極鼓勵編撰強調本國文化、反映國家特色的百科全書的原因。中國大陸即是一個例子。大陸早在1978年,就由國務院召集千萬學科專家,編撰屬於中國的「中國大百科全書」,共74卷,條目77,895條,共12,568萬字。內容涵蓋哲學、社會科學、文學藝術、文化教育、自然科學、工程技術等66個學科領域,目前更已發行光碟版及網路版。

回首台灣,除了民國71年環華出版公司耗時5年,出版國人自編的「環華百科全書」外,其他都是不足表徵實力的青少年版。而「環華百科全書」更已趨老舊,並早已絕版。

看看先進國家在百科全書編撰展現出的知識實力,政府實應挑起責任,舉全國之力,及時編撰一套能反映國家特色、展現本國文化、提供台灣民眾自我教育及學生查詢使用的百科全書。這樣的工作,其實國立編譯館應該挑起重責,與有意的出版商共同努力達成,並定期進行補編的工作。


不思此圖,再過數十年,國立編譯館可能還是端不出什麼好牛肉的。

星期三, 1月 01, 2003

台大附近的好書癖者

在世新大學當圖書館館館長4年,如果說有什麼建樹,其一為激發館員自我完成的動機;另外一個比較自豪的,則是為圖書館建設了一些重要的館藏,尤其大陸出版及翻譯的一些重要作品。而能買到這些好書,是因為在販售大陸圖書的書店,認識了一批社會學、經濟學、人類學、法學的學者,才得以達成的。

這一批買書成癖的朋友,他們常常定期在台大附近販售大陸圖書的書店出現,尤其是溫州街的明目書店更是其中代表。每逢週四早上11點的拆書大會,一定會吸引這些人出現。

這其中最有名的,是在台北商業技術學院教經濟學的洪老師,以前幾家大陸進口書店,常常以他的名字進書,所以台大附近的書店老闆,沒有人不認識他的。他是這批好書人中的大戶,每個禮拜一定花幾千元買大陸書,而且喜歡買複本。他的哲學是一本邊看邊劃線,一本則是作為典藏之用。他幾乎什麼書都可以買,但仍以經濟學及文學作品為主。他因為家大業大,可以放書的地方不少,所以以收書為樂,以後並計畫開設一個洪氏私人圖書館。以他收藏十餘年的歷史來看,他的館藏品質不能小看,尤其是大陸早期出版,台灣現在看都看不到的書籍,恐怕只有找他才行。

現在在花蓮師範學院教書的張老師,去花蓮之前,也是這群大陸書狂熱者中的書蟲,家裡的書都已堆到地板,一疊疊地。他是這群人中的資訊守門員,因為學社會學出身,因此對相關學門的重要書籍及作者都瞭如指掌,只要大陸有學術書籍的翻譯出版,他都是第一個掌握線索的人,明目的老闆有時都必須靠他指點訂書,才能掌握學術書籍出版的最新狀況。可惜他去了花蓮,我們這群人頓顯寂寞了些。沒有了他,我們頓時變成散兵游勇。

中央研究院的葉老師,是另一個書蟲,買書的歷史也甚長。他買書講求精選,而且比較針對人類學的圖書。我對人類學的了解,來自於他的幫助不小。尤其吉爾茲的名著《文化的解釋(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也是因為他的介紹,才得以接觸。而在幾年前的一次讀書會中,透過他的導讀,我從這本書中得到不小的收獲,也才了解人類學研究中所謂的深描及淺描。

而我則是大戶中的大戶,自己買書以外,我不只為世新大學圖書館挑書,還偶爾為淡江大學及輔仁大學圖書館選書。我在這一批買書人中,最受到敬重。因為從來沒有一個館長像我一樣,親自到書店為圖書館挑書。所以明目開箱時,我常常享有挑書的第一優先權。

但最近有鑑於家裡的書都堆到地上,晚上更睡在書堆旁,讓我不得不開始減量。一般人大概無法了解家裡書堆成一堆堆的景象,但如果我告訴各位,我的小兒子看到我的書,在某次地震像骨排一樣一排排倒下,笑得樂呵呵的樣子,應該稍可體會我們為書所苦的情況。

現在我買書也轉趨精選,只限於社會學、哲學、人類學等翻譯作品。雖然自覺可惜,但空間所限,不得不然。

其它還有一些人,如中國時報副刊主編楊澤也是常客,但買書甚少,到書店以書會友者多。尚有一批比較年輕的小夥子,慢慢有大戶之風。再過幾年,我們這些買書癖的排行榜看來必須重新洗牌,換這些年輕人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