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1月 25, 2004

北京印象

參訪團抵達北京機場,坐著遊覽車往市區時,Lucie院長(註)說每次到北京,她只能以「大」來形容:與台灣比起來,大陸感覺開闊多了。
  
我們一行就安頓座落在王府井旁的北京飯店,王府井近在咫尺,本以為當天就有機會到新華書店逛逛,但事與願違,一個晚宴下來,回到飯店已快九點,夢想就如此告吹。
  
抵達當天的晚宴,是中國傳媒大學劉校長請的客,飯局就在中國人民大會堂的澳門廳。吃飯前,中國傳媒大學的一級主管陪我們仔細地逛了一趟大會堂。最令我們驚豔的是可容納一萬人的大會議室,可謂壯觀已極!不過,私底下討論時,我們覺得這樣的大會,其實難謂民主!一萬個人民代表同時開會,如何發言?如何做成決議?
  
到最後,我們知道在大陸只有如此開會才有效率。人太多當然無法暢所欲言,最後只剩講台上的核心小組決定一切,這應該是所謂民主集中制的寫照。看完大會議室後,我們也參觀了台灣廳、福建廳及西藏廳,這些以各省為名的接待廳,體現了中央掌控全局兼懷柔的策略。
  
其實,我對北京的印象並不佳。這個城市的浮塵微粒太嚴重,因此讓人感覺空氣品質並不好。有時一早起來就是灰濛濛地,這種現象,導遊提供了幾種解釋。其中之一是北京近幾年大肆建設,灰塵當然不可能少,加上沙塵暴偶而自北而來,更讓原有的情況惡化。再者,北京最近汽車成長太快,上下班時間汽車擠上街頭,空氣會好才怪。而後者,更出現了台北10年前我們無法忘卻的夢魘:塞車、塞車、塞車!
  
第二個讓我不喜歡的原因,是這個城市對古蹟的維護並不積極。我不免俗地參觀了北平故宮,本以為應該是金碧輝煌的皇宮,卻看起來一副沉舊黯然的樣子。不只屋瓦暗點滿佈,宮牆斑剝處處,石築地板更是起落不平。我到故宮,原本帶著《Last Emperor》電影中皇城的燦爛想像而來的,但走了一趟,才發覺自己的想像未免太天真。但一方面,也讓我覺得,大陸真是離文化產業太遠。不只故宮,西湖畔的「杭州碑林」也讓我有著同樣的感受。大陸應該學學日本,看看他們如何讓古寺廟重生。
  
第三個讓我未免失望的原因,則與王府井有關。傳說中的書店並沒有如想像中豐富與宏偉,我只買到兩本所要的書:一是台灣已進我未買的書,另一本則是為朋友買的舊書。王府井最令我難以忍受的則是,閒逛的幾個晚上,總是碰到有婦女接近,詢問要不要到酒吧坐坐。有一天晚上,更碰到男人站在北京飯店的門口,問我要不要帶女人進去?如此靠近權力核心的地方,竟然也是鶯鶯燕燕亂飛的地帶。這是北京最弔詭的場景。
  
離開前的那個早上,我圍繞著皇城的外圍走了一圈。天尚未大亮,我從長安大街右轉進入勞動人民文化宮,穿過中山公園,沿著南長街、北長街、景山街,折向北池子及南池子大街回到北京飯店。隨團的人沒有多少人知道,我以一雙腳跋涉了千年的古城。這也是我向北京告別的方式:不知何時,我才能再返回北京,雖然我不挺喜歡這個認識未深的古代城市。

註:世新大學新聞傳播學院院長成露茜。

星期四, 11月 18, 2004

大陸高教表面精英化

年近五十,最近才首次踏足中國大陸。
  

十餘年前,陸委會曾經有意委託我赴大陸考察資訊機構,但當時大陸的飛安欠佳,家人深覺不安,因此最後予以婉拒。此次我最後決定出國,一來小孩已比較不用我費心,另者此次參訪的主題鎖定高等教育,尤其是 211工程(註1)的精英學府,這些正是我這幾年關懷的主題,因此最後決定排除萬難赴大陸看看。
  

參訪團成員約 20 位,來自公私立大學的教授與行政主管。11 月 6 日抵達北京,我們先參訪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及民辦的北京城市學院。11 月 10 日到天津參訪南開大學,11 月 11 日參訪上海的復旦大學,11 月 12 日赴杭州參訪浙江大學。出國前,朋友都嘲笑,五天趕四個大城市,最後一定都是在搭車及趕飛機。
  

九天的參訪,對大陸的高等教育機構有著粗淺的印象。說粗淺,是因為不斷的官方報告及行政主管的座談,並無法深入問題所在。時間太趕,不及與教師及學生深談,在最後總結的討論會中,讓我覺得是此次參訪中的美中不足之處。因為官方給的資料常常虛虛實實,不加解讀,很容易信以為真。
  

幾天下來,除了城市學院以外,這幾所大學吸收的都是大陸的精英。以人民大學為例,學生都是各省統考一百名內的學生。這樣的學生,若好好訓練,都將是人才。一路聽下來,這些學生的經濟普遍並不寬裕,因此政府都會給予充份的補助,甚至有些連吃住都幫忙照顧到。要不然以大陸的學費現況,能夠讀得起的恐怕並不多。
  

城市學院是本次參訪的唯一民辦大學,學費不低,一年約 8 千人民幣,但標榜所有的課程以配合社會需要為主要考慮,因此就業率達到 97%。看到這個學校,會想起台灣早年的專科學校,一切為教學。不過,這個學校有一個令我們驚訝的政策,那就是未達錄取標準的學生,如果家長願意贊助,學校會讓他們入學。學校就用這些贊助經費,陸續蓋起大樓。
  

在浙大的座談中,我們發現大陸的學生與台灣的學生一樣,因為都是統考進來,主動探究的心並不強。最後結論,問題仍然出在聯考,為了聯考只好填鴉死背,結果就是犧牲了創造力。
  

在南開大學,碰到一位願意深談的女老師,她告訴我們大陸的學生目前有著信用危機。主因是這些負載國家就學貸款的大學生,還款意願薄弱,寧願賴帳。她憂心這些精英就學時已有這樣的習慣,如果他們畢業,當了主管,會出現什麼危機,實在令人難料。
  

在復旦大學,我提出大陸大學的退學率問題,結果副校長回答說復旦的學生沒有任何人被退學。我不及細問,但一直思考何以如此的原因。學生太好嗎?但又覺不可能。因為大陸也是依照統考分數進行分發,因此不少學生會高分考上沒興趣的科系,有的則是興趣甚高,但成績上不了第一志願,隨學校安排就讀的科系。這樣的態勢,如何可能沒有退學的問題?
  

到了浙江大學,我追問同樣的問題,但回答仍不是很令人滿意。比較清楚的則是,大陸學生如果興趣不合,也可以轉系,但門檻及人數多所限制。這個問題,直到回台,我仍沒有確定的答案。
  

其實大陸高教的危機,還出在貧富懸殊的問題。在人民大學的研討會上,我就質疑,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為何教育如此精英化?我以「矛盾」二個字提出質疑,當然不出所料,這些領導一力否認,他們答以各地方仍有不同的學校及終身學習機構提供學習機會。
  

但在一次餐敘時,我們聽到的卻是更為嚇人的數據。在大陸,尤其比較偏遠的地區,能報考的其實是被篩選過的,10 個高中生有 5 個被排除在報考的資格外。因此,大陸的就學率,其實是被高估,他們的分母被刻意縮小了。
  

提出這個數據的學者還指出,大陸現在最駭人的是貧富懸殊的問題,他們現在執行的是一種變相的農村剝削政策,問題早已浮現,但一直採取高壓的策略。這位學者指出,如果 10 到 15 年內無法妥善解決,他們都覺得大陸其實並不樂觀。
  

幾天的參訪,我們看到大陸高等教育的馬太效應(註2)趨勢,資源一直集中在幾個名校。我們也看到政策一直在鼓勵與國外的連繫,試圖打破現有限制,推出各種機制,如特聘學者、黨管學者、長江學者等邀請國外學者及鼓勵研究,也不斷派遣教師出國交流。能否成功未知,但他們的氣勢確實非我們所能及。
  

當然我們也看到黨部對學校的控制處處可見,行政主管的黨員身份有點像當年國民黨執政時期的台灣,這種體制,難怪大陸高校讓人覺得異常平靜。但也不得不讓人質疑,沒有思想百花齊放的校園,如何達到學術成長的刺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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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211工程:中國的高等教育重點發展政策,指在 21 世紀集中一部分投資,重點建設好 100 所高校。
【註2】馬太效應:《馬太福音》第 20 章有句名言:「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這句名言流傳甚廣,它所指的現象被人們稱為「馬太效應」(摘自現代教育報)。意指強者益強,弱者益弱。馬太效應:
《馬太福音》第 20 章有句名言:「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這句名言流傳甚廣,它所指的現象被人們稱為「馬太效應」(摘自現代教育報)。意指強者益強,弱者益弱。

星期四, 11月 04, 2004

古坑咖啡上頭條

再度回鄉,竟然碰到古坑咖啡上了聯合報頭條新聞!
  
那是週六的早上,我一早打開電視收看新聞,沒想到螢幕邊的插播出現古坑咖啡,因為與國外咖啡混合被質疑,因而上了頭版,消息來源指向聯合報。
  
其實,古坑咖啡摻雜的事,半年前與同鄉農民的聊天中,我即已耳聞,剛聽到時也是不能相信。但轉而一想,連我這個在地人,在古坑山區穿越無數次,自己都看不到咖啡樹,可以想見量產一定不多。如今被炒得如此火熱,需求強盛,為了賺錢,不摻雜才怪!
  
但私底下知道,變成頭條總不是好事。這樣的消息上報,鐵定會衝擊正有起色的觀光產業。關懷之餘,我打了電話給鄉長,提出我對此事的擔心。鄉長倒是老神在在告訴我,他說這種事情,已經存在幾年,只是沒有爆發而已。電話中,因為記者約好要訪問他,我們不及細談就匆匆打住。
  
掛掉電話後,我仍覺不安,我深知記者挖新聞的本事,不小心處理,一定會造成更大效應,因此再度打電話建議他要謹慎面對記者,要不然會砸掉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
  
那個早上,我們還是碰了面。我們就坐在老人會的路邊椅子閒聊,作為一個關懷故鄉的遊子,我建議他一定要輔導廠商,進行商品的定位。最好的辦法是利用這個機會,推出道地的古坑咖啡,與混合的咖啡區隔開來。
  
我告訴他,現在這麼多人著迷於古坑咖啡,是因為打著「本土」的招牌。如果消費者知道自己受騙,一定會質疑何必花比一般咖啡貴的價格,買不具「本真性」的古坑咖啡。這種形象的損失,最後的後果就是消費者對商品的唾棄。想要再翻身,不知要到何時。
  
鄉長聽到我講起「全球在地化」「在地全球化」的理論,也不禁動容,更知道這是古坑咖啡的良機。不過他也告訴我,對廠商的規範其實不是那麼容易,他只能盡力而為。
  
隨後,在古坑鄉立圖書館,他也特別放了一捲介紹古坑咖啡的帶子給我看,讓我稍微了解整個古坑咖啡的緣起,這當然與日本人佔領台灣時的經營有關係。看到這捲帶子,會讓我想起高中時,地理老師曾告訴我們,日本人原來想在斗六蓋一座遠東最大的咖啡製造工廠,為此日本人就在荷苞山種植了大批的咖啡。後來因為戰敗,這個夢想一直都沒有實現。後來國民黨來台,無心於此,咖啡園日漸消失。
  
錄影帶中,也出現了黃耕子,這位古坑咖啡種植的前輩。他從日據時期,就開始為日本人照顧咖啡,對整個當時的歷史可謂瞭如指掌。看到他歷歷如繪的描述,我才驚覺,幾年前我開車尋找柯鐵虎的革命基地鐵國山時,就曾經過日據時期咖啡培植的重地──古坑農場。
  
然而,鄉長告訴我,古坑農場當年的景況如今已不再。他提到,最近也動念,想趁著此時的熱潮,建議古坑農場重新種植咖啡。目的當然不在咖啡的生產與製造,而是歷史還原,讓觀光客回到咖啡的原鄉,重新面對當年的盛況。
  
我一向不喝咖啡,因此不知古坑咖啡好不好喝。但臨離開時,鄉長還是送了我幾包道地的古坑咖啡。我勉為其難地接受,只是因為答應他將咖啡帶回台北,送給我愛喝咖啡的朋友,讓他們知道「在地」的古坑咖啡真的存在,請他們一齊為古坑咖啡洗刷莫名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