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12月 18, 2002

人文學者的憂慮誰能解

最近,通識教育中心羅主任的心情很鬱卒,為什麼會這樣我知道。

幾個月前,學校針對各學術單位發表了一份統計資料,資料中提供去年各單位論文發表、出版專書及研究計畫的量化資料,令羅主任難堪的是,通識中心在這3個指標都幾乎墊底。

對一個長期觀察科技發展指標的學者而言,我可以體會羅主任的失落。不只台灣,世界各國每年都要公布論文發表數量,以作為評比的參考。但這樣的數據,對理工科研究者及強調量化的社會學者而言,實在不算一回事。尤其理工類研究,常常有一堆研究生在幫忙,因此論文的數量可以保持一定。但人文學者的研究通常是無法依賴學生的,它必須靠研究者大量的資料蒐集、閱讀及詮釋,才能形塑出一篇滿意的論文。先天上來講,人文學者就比較弱勢。

說實在的,人文學者一向無法量產取勝,他們需要閱讀、沉澱,有時短者1、2年,長者可能8年、10年,但沒有人能預料也許某一天,他寫出了一本藏諸名山的大作。這是量化研究所比較不容易見到的。

但另外一個我比較為羅主任抱不平的地方則是,難道對一個老師的評斷,只能以論文發表數量作為唯一的參考?以羅主任為例,自從8月我開始休研究假以來,就與他比鄰而居,體會到他雖不常發表論文,但他帶讀書會,引領學生讀書的影響力,卻是一般人看不到的。我看到連政大的研究生都來這裡參加,而且,很多人畢業後,還不時回來看他,找他聊天。這種影響力,學校又該如何評估?

事實上,除了期刊、專書、研究報告及研討會的論文發表以外,尚有另外一種學術發表的形式,一直被認為不重要,更可以說一直被忽視,那就是Robert Merton所謂的「口語刊布(Oral publication)」。

Merton指出,口語刊布對演講者而言有2種功能;一種是教育的功能,即教師為學生授課;另一種是學術價值的試鍊,不管是科學家或學者,他們透過公開演講的過程,經由與聽眾之間的互動關係,可以提供表達和思考研究成果的機會。

其實,有不少兢兢業業的老師是靠著口語刊布在進行學術的傳授及公布,但因為這些活動隱而未顯,因此不被認為是學術貢獻。歷史上,偏偏有不少名人是以此將思想流傳下來的。

孔子自謂「述而不作」,他一生在遂行的一直都是「口語刊布」的工作。《論語》這部書,到最後還是弟子在孔子死後對其思想的整理。

蘇格拉底及釋迦牟尼都是這方面的著例,後者的思想在經過後代弟子3、4次的結集,才算完備。

近代有名符號互動論創始的名學者米德,在芝加哥大學授課其間並未出書,他現有的名著《當代哲學》、《心靈、自我與社會》及《十九世紀思想運動》等皆非其所親寫,而是死後由其學生將上課的筆記加以整理,陸續出版。

國內大學最近的這種發展,讓我不得不心悸於美國加州大學日裔美籍學者三好將夫的吶喊。在《全球化的文化》這本書裡面,他有一篇文章「全球化、文化和大學」,文中他哀痛地訴說:「數字,只有數字,越來越控制著我們的大學。」他講這句話時是在批評美國的大學,因為修課人數不足,就可以停開任何課程,不管這門課是否真的重要。回頭看看台灣,我們是不是也逐漸走向這種地步,而且甚或更變本加厲?

我們真的只能以論文的發表數量,來衡量一個老師的表現嗎?我不禁深深地思考著。

星期三, 11月 13, 2002

大學老師真難為

幾週前,一個新任教職的老師滿臉愁容地來找我。他告訴我,他為該上的課準備了很豐富的內容,為什麼學生卻永遠一副沒有興趣的樣子?對一個第一次接觸大學生的老師而言,他有很深很深的挫敗感,不知如何是好。

我只能安慰他,他並不是唯一有此感受的人。連我這個教書十幾年的老鳥,碰到現在的大學生,也是充滿無力感。作為一個老師,我們似乎無法掌握他們到底要什麼;縱然我們自認不斷在吸收及累積知識,一心想把知識傳承下去,但碰到這一批學生,我們也只能搖頭。幾個老師碰頭時常出現的對話,恐怕就是現在的大學教授最好能有補習班老師的口才,還有喜劇演員的身段,才能吸引學生的注意力。但又有幾個老師有如此的能耐!

最後我只能給這個新老師建議,面對這一群新生的一代,務必把自己原設的高標稍做調整,課程內容則盡量簡化,重要的在於讓學生容易吸收而不在多。因此,太抽象的內容可以盡量減少,若真有必要,必須考慮如何以簡單的類比讓他們了解;更不要祈求全班所有人都能俯首就教,如果一班有5到10個學生眼光發亮,看起來對得到你所傳授的知識充滿喜悅的樣子,你就應該心滿意足了。其他心不在焉,睜眼發呆的,我們只能盡力。但最重要的,老師仍應該追求自我的完成,學生縱然當前缺乏興趣,但自己的學術生涯仍然必須維繫。因為我們畢竟還有數十年學術的路要走。

其實情況也不是就這麼悲觀,學生群裡還是有不少讓老師充滿成就感的。就個人的經驗裡,轉學生、在職班學生、有工作經驗或對追求學問真有興趣的研究生就比較好教,這些學生通常主動性高、學習動機強、比較願意思考,與老師的互動也比較多。有時,筆者6點多準備離校回家,看到這些學生經過一天的辛苦工作,下班後還在教室啃著麵包,等著老師上課的樣子,實在令人非常感動。大學生所不喜歡的抽象及理論性的內容,在職班的學生反而非常喜歡。最主要的,在職場久了,實務性的東西過多,回學校學一點抽象的思考方式,剛好可以互補一下。

講到動機,學生在教室的學習令人感傷,但另類學習的讀書會卻是另一個讓人驚訝的戰場。讀書會因為多半是學生主動加入,參與的學生所發揮出來的投入感,以及積極介入討論的表現,確實顯現大學生學習的另一種面貌。當然願意參與讀書會的仍屬少數,但佛渡有緣人,也許這是現代的大學老師可以思考採行的輔助方式。

星期三, 11月 06, 2002

請教育部饒了家長吧!

九年一貫政策引發批評,有人從學生的角度提出看法、有人從老師的角度提出批評。但作為一個國小家長,我想呼籲教育部:饒了家長吧!

身為單親家長,經過一天的工作,晚上回家只想好好休息。然而,一打開孩子的書包,自然科來一個影子的觀察實驗,當然是家長的責任,必須找一個週末待在家裡,陪孩子做一整天的觀察與記錄。小孩子不會吹笛子,家長又要使出小時候學到的一點音樂知識,幫他打打節拍,助他過關。數學有問題,我們還要具備快速的掌握能力,趕快幫他複習。國語課,老師出的成語,家長還須幫忙解釋內涵,並練練查字典的能力。英文課,老師要製作大小名牌,又是家長的工作。

這還不包括老師偶爾的資料蒐集作業,如果沒空跑公共圖書館,只好上網幫小孩子查詢、順便列印。最令人氣結的則是,老師常常在聯絡簿上,指明明天要帶上課要的各種東西,家長只好疲於奔命,在各個文具店奔波,而且不保證就是老師要的工具。看一看,當老師在抱怨統整教學是多麼困難的時候,家長比老師更偉大,因為我們每一科都必須參與,我們才是全科的教師。

作為一個家長,我們實在不懂,美其名為親子教學的九年一貫課程,到底發揮了多少功效?有多少家長具備這麼多才多藝的能力?又有多少家長能如此全程參與?學校似乎假定家長晚上不應該有事,一回到家就得配合老師的要求?在台北,文具店比較多,有時還可打發,鄉下的小孩該怎麼辦?山上的小孩又該如何?

不知學校的福利社為何沒有發揮該有的功能?老師盡可透過福利社訂購學生所需的教學器具,不僅規格一致,更為家長省下寶貴的休息時間。而如果學校的圖書館健全,電腦教室上網便利,何妨就在學校讓學生學習自己查資料,訓練該有的資訊素養?讓家長疲於奔命,豈是教學的常態?難道學校不能挑起這些責任,讓家長輕鬆一點?

請教育部饒了家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