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9月 29, 2005

Oh Lucie!Lucie!

想把Lucie寫進「教授爸爸週記」,想了很久,就是寫不出來。

寫不出來,並不是我文筆差,而是Lucie是一個傳奇人物。傳奇人物知名度高,但真正要寫時,留下的蛛絲馬跡,卻讓人寫不出完整的她。

我試圖上網找資料,最扯的是,我打「成露茜」三個字,竟引出李歐梵教授的《我的哈佛歲月》在這一本已在網路上全文出刊的書中,就有這麼一段故事與Lucie有關,交待1962年秋,透過當時在芝加哥大學讀圖書館學研究所的Lucie引荐,芝大圖書館館長錢存訓教授答應提供一個工作,解決李教授在經濟上的燃眉之急。故事講的是李教授初到芝加哥,Lucie到車站接他時的場景:

成露茜看我一副土相,話也沒有多說,就帶我搭上了一輛出租車,到了芝大校園,我當然爭著付錢,她也沒有堅持。司機是個黑人,高頭大馬,成露茜囑我在付款時多加一個quarter(25分錢)的小費,我當時還不熟悉美國硬幣的種類,於是從口袋掏出一個5分錢的nickel,以為是個quarter,司機看了一眼又退回給我(抑或是丟在地上,至今已記不清楚),一臉不屑的樣子,然後開車揚長而去。成露茜事後對我說:像我這樣的「土包子」,沒有挨揍已是萬幸,也幸虧有她這位女士在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看看她的履歷,就知道她是女中豪傑。Lucie生於香港,先後在北京、香港和台灣接受教育。1960年台灣大學外文系二年級時隻身赴美國夏威夷大學唸音樂,口袋?只有一百美元。1962年進入芝加哥大學攻讀圖書館學,主修大眾傳播,取得碩士學位後適逢母喪,返台陪父親,並應沈剛伯院長邀請,在台灣大學開設「大眾傳播概論」課程,旋赴美攻讀社會學博士學位。1970年起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任教,當過亞美研究中心(Asian American Studies Center)及太平洋地區研究中心(Center of Pacific Rim Studies)主任,1997年回台任世新大學社會發展研究所所長及傳播學院院長迄今。她也是南開大學客座教授、香港城市大學應用社會學系校外審議委員,更當過美國社會學會亞洲與亞美研究主席,著作無數。

我們都習慣稱她為Lucie,那是一種暱稱,但也代表她平易近人的風格。我與成院長認識並不久,對她開始有印象始於我當圖書館館長時,她偶而會到圖書館行政區來翻書。但那時與她的接觸不多,更且她常常不按排理出牌,試圖打破國內行政的規範,因此大家都對她敬而遠之,包括我在內。

但相處久了,才知道那就是她的風格。在美國教書多年,回到台灣,她看不順眼的地方一定不少。但還好,她多半入鄉隨俗,並不堅持。幾年下來,我慢慢發覺,Lucie的衝撞有時是必須的,因為我們的不必要限制實在太多。對她了解愈深,愈覺她像是一塊寶,更因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教書多年,歷練非常多元,高等教育的經驗尤為豐富。最近,我就常常有空會請教她,美國大學的種種作法。

我與成院長最後漸成知交,與她當傳播學院院長有關。因為開會常常碰面,更因我是教務長,我們的業務關係密切。另一個原因,則是兩年前,她主動找我為立報寫「教授爸爸週記」。最近與她帶領一批學生到安徽師範大學參訪,沿路的攀談下,對她的了解愈深,也知道她與大陸領導級人物的關係匪淺,其中被周恩來召見,幫助他哥哥、現任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的成思危脫離下放的遭遇,最令我們嘖嘖稱奇。

日昨,我真的在網路上找到這一段故事,就在華南理工大學創校50週年的專文「從書生到副委員長──記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成思危」中,談到成思危在文革時是一個大學生,卻因家世背景,被捲入政治漩渦,而被發配為鍋爐工,他的轉危為安竟與Lucie有關:

成思危的逆境一直到1972年才有所轉變,這一年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緊張的中美關係開始「解凍」。此時,早在50年代就移居台灣的成舍我先生感到尋找多年來日夜牽掛的兒子的機會有了。他派在美國留學的四女兒成露茜專程回中國尋找哥哥,同年11月,周恩來總理在北京接風了成露茜,並稱成舍我是「民族資產階級鬥士」。隨之,在有關方面的安排下,兄妹見了面。接下來,成思危頭上的罪名不提了。再接下來,成思危很快從瀋陽調入北京,到化工部石油科學研究院工作。

也許是人生經驗太豐富了,她很多事情看得很開,但天天又都是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她其實很忙,身兼數職,卻仍會找時間與我們聊聊,前一陣更有時帶我去看戲。最令人佩服的,她並不因此終止研究,反而四處發表論文,結交學術界的異類份子。最近,她想從大陸邀請一些年輕學者到學校短期客座,就是一個例子。

Lucie一直想要發展另類媒體研究,很可惜地,因為曲高和寡,能參與者少,讓她有時不免扼腕。年來,她嚷著要趕快退休,幫成舍我老先生寫傳。另一方面,北京一批年輕人有意找她組出版社,合力出版一批學術專著,她一時之間陷入長考。

我建議她利用閒暇幫父親寫傳記,希望她繼續參與社會改革,因為這才是我們認識中的Lucie。成老先生地下有知,應該也會如此認為吧!

星期四, 9月 22, 2005

日本的高等教育

9月14日,日本法政大學前校長清成忠勇顧問到世新大學,進行一場日本高等教育的演講。


這是一場針對私立大學校院協進會辦的演講,牟校長因為是協進會理事長,因此選擇在世新大學舉辦,我正好恭逢其盛。

從清成校長準備的資料中,可以看出來,台灣高等教育所面對的困境,走的竟然是與日本一模一樣的路。除了國立大學外,日本的四年制大學由1992年的523所增為2004年的686所,增幅為31.2%。但18歲的入學人口數卻由205萬人降為141萬人,12年間降幅達31.2%。

真是非常巧合,清成校長於文章中特別點出,當4年制大學成長31.2%時,18歲人口數卻同時降了31.2%。也因為這樣的發展,從1993年開始,日本招生有缺額的大學,由19家增加為160家。日本更預測,2007年將是日本高等教育的「全部錄取時代」。而這正是台灣很快將要面對的現實,真是兄弟之邦!

清成校長的報告其實包括幾個內容,其一為當前高等教育的困境,及法人化的過程,最後則是高等教育評鑑的現況。聽完清成校長的報告,才發覺台灣教育部會有當前法人化及評鑑的作法,看來是日本的殷鑑太過明顯了,不得不師法日本,進行壯士斷腕。

說實在地,當天清成校長在報告時,我卻低首在看他準備的資料。閱讀中,我才發覺,清成校長最厲害的地方,在於當多半日本大學的學生報名人數,隨著出生率減少在逐年下降時,他主政時期的法政大學,學生報名人數,卻不降反增。從1992年的72,767人,增加為2002年的81,434人,增加率11.9%,是當時全日本表現最好的學校。

從歷史來看,其實1992年是法政大學最糟的一年,因為當年的報名人數,比前一年減少15%。為了因應,法政大學聘請清成先生當校長,進行整頓。清成校長推動了幾項改革,讓法政大學脫胎換骨。這其中包括組織校務改革審議會,進行了系所的改組、增設及課程的改革。首先合併日夜間部的教養學院,1999及2000年成立國際文化學院、人間環境學院、現代福祉學院及資訊科技學院。因為這些變革成功,才有當前的成果。

那一天,我問了一個問題,清成校長並沒有給我回答,我也不知問為什麼。我問的這個問題,與清成校長所附的文章有關。在文章中,他觸及公、私立大學競爭力的問題,其中他指出日本的大學逐漸走向自由主義的競爭機制,但隱約中他批評,如果是公平的競爭,國立大學由政府補助,學費如此低的作法,是不是造成不公平的競爭環境,讓私立大學陷入困境中?

文章中,清成校長並不贊成如此的作法,甚或覺得國立大學不應存在。當我問他這個問題時,不知是否因為太敏感,他選擇迴避。我會後也沒有機會再請問,因此懸而未決的問題,一直到目前都尚未有任何答案。

星期四, 9月 15, 2005

兒子的學號

兒子進了國中,我又開始忙碌了起來。最近,為了學號的事,讓我又親身經驗了一次無可奈何的事。

事情起因於,學校要求必須購買制服及體育服,為了能夠替換,家長當然都買了兩套。本以為買了以後,可以就此無事,沒想到一開學,事情又來了。

就在上週,兒子回家告知我,學校要求週五必須穿繡好學號的制服到校,他還帶著樣式回來,上面說明學號必須繡在那裡,而且制服及外套的位置又有所不同。

講實在話,看到這種要求,我實在有著千百種的不願意。我問兒子,學校為什麼要求繡學號?他的回答是,怕衣服丟掉找不到。但我壓根兒就不相信,要辨識,有千百種方法,家長自會設法。想來想去,我倒覺得,有了學號,犯錯的學生,老師及糾察隊比較好記錄及追蹤吧!

雖然有千百個不願意,但在不想造成兒子為難的情況下,我還是在當晚,拿著兩套夏天的制服上衣及兩套運動上衣,尋找能繡學號的地方。

印象中,住家的附近,就有一家修改衣服的家庭似小店,我就騎著腳踏車去探看看。到了以後,才發覺漆黑一片,就是有,恐怕人都不在家。

於是,我騎著腳踏車橫越辛亥路,順著泰順街尋找另一家,我曾為兒子修改褲子的小店。這家小店,就在泰順市場邊,雖然8點多,老板娘還在。

很不幸地,老板娘不幫忙繡學號!我正在傷腦筋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老板娘的朋友告訴我,師大附近,浦城街及羅斯福路的街口,就有一家店在繡學號。我一時間愣在那裡,因為印象中並沒有這樣的一家店。但這位客人強調說,就是那一家賣釣魚竿的店;老板賣釣魚器具,老板娘幫忙改衣服、繡學號。

這一講,我突然想起,是有這麼一家店。幾年前,為了到景美溪釣魚,我還曾在這家店買過釣具及蚯蚓。於是,拖著沉重的腳步,我又迤邐地騎向羅斯福路。到了小店,早就有5、6個家長在等待。老板娘一副手不停蹄的樣子,看來不可能即時可拿,就約好了9點半再去。

其實,當天我已經很累,9點半幾乎是我要上床的時間。但為了小孩子初上國中的好印象,我只好快到9點半時,托著疲憊的身軀,再跑了一趟羅斯福路,幫兒子拿回繡好的衣服。

本來以為就此天下太平。哪裡想到,週五晚上,兒子回家告訴我,他一到學校,才發現號碼與同學一樣,原來是他自己寫錯了號碼。這一下,4件衣服的學號必須重繡。

還好,錯的只是一個號碼。但到了小店,老板娘告訴我,她沒空幫我拆掉錯的號碼,必須我自己動手。於是,拿著老板娘的小刀,就在羅斯福路旁,我這個教授爸爸,就著騎樓的燈,花了半個小時,才把4個錯誤的號碼清理乾淨。

那一個晚上,還好人不多,我一邊等一邊看著老板娘繡學號。看著她先拿圓框固定,再劃線,然後在衣服後面墊上一層似尼龍的布料及一層報紙,再一個字一個字地繡上。想一想,這真是勞力密集的工作。

算了一算,繡一個號碼,老板娘收5元,我的兒子有4套衣服及一件運動外套,一件是6個字,5件正好是150元。這一週,全台灣的一年級新生,如果以93年的學生數316,399人來算,就要花掉47,459,850元台幣,這還不算家長耗在尋找及浪費的時間上。更何況,冬天的制服及外套,再加上去,將近一億元就花在繡學號上!

問題是,能繡學號的地方已經不多,單單看老板娘的古董機器,誰都可以知道。但學校似乎並不瞭解狀況,一聲令下,最為為難的反而是家長。算一算,每年都要這麼一次,到底為了什麼?有此必要嗎?如果真需要,難道沒有更人性的辦法?非得讓這種逐漸失傳,很難尋找的技藝,變成所有家長的惡夢?

針對繡學號這個事件,讓我陷入長考。我們的教育部長在解除髮禁後,不知可不可以再大刀一揮,把繡學號的制度也一併廢掉?

星期四, 9月 08, 2005

校園劍客

在台大運動那麼多年來,碰到的人與事不少,但其中,以太乙分光劍的故事最為神奇。

大約10年前,有一對夫妻與我一齊在台大文學院門前,跟著柯老師學習太極拳。幾年下來,可能沒有什麼進展,他們夫婦就慢慢來得愈來愈不規律,最後就不見了蹤影。

有一天清晨,我在台大校園遇見他們,就關心地問他們為何不來學太極了。結果先生興奮地告訴我,他們在學劍術,而且學得很有成就感。

他們這麼一說,引發我無限的興趣。我也練過太極劍,但總覺太過簡單,實用性不大。也因此,我就問了他們練劍的地點,決定去看一看。

隔天一早,我沒有去練太極拳,改到台大舊體育館旁的空地,看他們如何練劍。那一天,我也才正式看到他的師父;已經60餘歲,看來仍很硬朗。令我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這位師父的健談,也很會行銷。一談起他的劍術,簡直是天花亂墜。離奇的是,他自認已經練成御劍之術,夜晚靈魂可以脫離軀體,隨劍神游太虛。

這樣的劍術,讓我不得不傾心,於是,就隨著他們練起劍來。當天就如此來回繞來繞去,因為太繁複了,一個早上下來,我能記的實在有限。隔天仍然是如此練法,師父邊揮著劍,邊唸劍招,我們就如此依樣劃葫蘆。

幾天下來,我實在一點進展都沒有。向師父要劍譜,也不得要領。想起當年,我能一週學會108式的老架楊家太極拳,就因為先拿到拳譜,先將拳譜背熟,再跟著練,如此一招一招串起來。但這位老師的教法太過神奇,沒有劍譜,劍招又如此繁複,實在讓我大為無力,沒幾天,換我失去興趣,不再參加了。

一晃眼幾年過去。月前,我在台大操場做我的柔軟操及仰臥起坐,忽然見到學太極不成改學劍術的師兄,一劍擎天,單腳站立地在台大操場旁兀自不動。注目他許久,他最後也看到了我。練完劍後,他跑過來找我,我們聊了一下。

我首先問他,為何在此練劍?他的師父呢?他的回答令我非常吃驚。原來師父仍然健在,但記憶力衰退得很厲害,常常第一天練的劍招,跟第二天硬是不一樣。因此,現在只能在家休養,無法再教他們了。

但從口氣中,我倒感覺這些學生反而充滿歡欣的感覺。他一直告訴我,慶幸他們這些學生已把劍招傳下來,要不然,如果隨著老師現在的情況亂打,不知會打到那裡去了?

最近,看到這位師兄,改在台大舊體育館的後面練習,他的同門師兄弟都不見了。我看到他孤獨練習的身影,有著很深的感觸。與我參加的太極拳社比起來,他們的團體傳承確實有問題。我們的師父縱然已經過逝,仍有撐場的師兄弟。但看到他一個人,光著腳在台大揮舞著木劍,我有種蒼涼的感覺。他的劍術又要傳給誰?幾年前,他的師父曾經告訴我,他們練的劍術名稱,但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重新看到他,讓我燃起再度了解的動機。週前的一個早上,我特別騎腳踏車,繞到他練劍的地方,專程問他練的到底是什麼劍?他一副神定氣閒地態度告訴我:太乙分光劍。

多好聽的名字,怪不得當年會引發我想學的興趣!當天,到學校後,我上網查詢「太乙分光劍」的介紹,赫然發覺找不到任何正式的資料,倒是發現了有些武俠小說裡有「太乙分光劍」的名稱,東方玉更有一本武俠小說就叫《太乙分光劍》。更精彩的還在後頭!原來蜀山劍俠傳中就有「太乙分光劍」的功夫,會這個功夫的叫段雷,網站資料特別提到他是「峨嵋派中的後起之秀,因武功高強故得以專司教導其他弟子練功。一把斬妖除魔的太乙分光劍十分了得」!

怪不得,台大校園這個師父說他會御劍飛行!看來,武俠小說的魔力,真是影響深遠。只是,偶爾我總會奇怪地想像,不知什麼時候,這位練劍的師兄,也會告訴我,他已練成御劍之術。然後,慢慢第一天打的劍招,與第二天的招式,已經截然不同。

那時候,我就能確定,中國功夫史中,是不是真有「太乙分光劍」了!

星期四, 9月 01, 2005

柯老師的身影

太極拳社的外國人Steven,最近不知從何處拷了兩片柯老師的VC-D,我藉機借了回來,進行了拷貝。

日昨,得便打開這兩片柯老師當年錄下來的太極拳,幾十年的記憶紛至沓來。我學東西,從沒有像太極拳一樣,一學20年還在學的。中間斷斷續續,但愈到晚近,對它的著迷卻愈來愈深。也慢慢體會,為什麼年輕人學得好的不多,通常都必須中年以後,才會比較有收穫。箇中原因,當然是愈到晚年,心情愈是沉靜,愈能掌握太極拳不與人爭的精神。

回想當年,出國前的開刀,接下來休養,有一天清晨在台大閒逛時,看見台大文學院前的太極拳團體。當天,我在旁觀察了許久。其後,由一個旁觀者,慢慢變成一個參與者,在20年的浸淫後,現在我才真的有那種剛入門的感覺。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善哉斯言。

太極拳易學而難工,其中的訣竅,如果沒有自己經歷過,無法與人言說。20年的經驗中,師兄弟來來去去,但功夫好者屈指可數。以我自己來說,每次都在似乎已有所穫,但卻又覺仍然對完滿的境界愈來愈遙不可及的感受中、不斷地受挫與進展中渡過。

柯老師已經去逝多年,但近一年我對他的思念卻愈來愈深。尤其,最近對太極拳比較有深刻的體會,逐漸了解「鬆腰坐胯、沉肩垂肘」這種基本功的本質性。

現在,每次練習時,我都會不斷思索當年柯老師打拳的姿勢,企圖一點一滴,模仿及掌握柯老師太極拳的神韻。經過這幾年,對柯老師的記憶其實已慢慢在衰退,但記憶中比較深的,還有柯老師去世前打掤履擠按、左右分腳、倒攆猴及彎弓射虎等招式的點點低低,每次打到這些招式時,我一定會邊回想柯老師當年的拳架,邊打自己認為神似的姿勢。

這兩天重看李雅軒的太極拳論,我才知道,學東西就要這樣的精神。要將自己與學習的對象合而為一,才能真正學到技藝的精髓。這也是知識管理所說的「師徒制」中「做中學」的意旨所在:技藝的學習不在多言,而是在於耳濡目染的日常接觸中,透過不斷地操作與練習,將師父的技巧內化在全身的細胞中。

這種學習的細緻過程,不是文字所能充份表達,也難怪Michael Polanyi會以默會知識來稱呼。不靠長久而默默的體會,是無法掌握這種細緻的知識的。

從小學開始讀書到美國攻讀博士,其後回國教書,近40年都與文字離不開關係。文字的吸收與掌握,靠的是一個腦袋。但學太極拳,卻讓我了解到,必須發揮的是身體親自觸擊的學問。就是把拳論背得滾瓜爛熟,一樣無法學會太極拳。靠著身體力行,每天一點一滴地練習,不斷地修正自己的姿勢,才能走入太極拳的堂奧。

透過柯老師,我看到知識吸收的另一扇窗。以前,我常帶著知識的傲慢,喜歡以書讀多少來衡量高下。但到了中年,這樣的貢高我慢之心,已經逐漸地磨滅。柯老師遺留下來的太極拳體會歷程,是讓我轉變的主要原因之一。

去掉二元對立,原來人生的學習可以如此生活化及單純化,但我很懷疑,有多少學術界中人,真能體會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