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5月 20, 2004

買書的非理性

買書的非理性,有時偶爾會出現在只為了十頁的內容、卻花了整本的錢買一本大部分用不到的書籍。

那一天,經過明目書社的時候,看到亨利?米勒所寫的《我一生中的書》,翻了一翻,我下了決定買回家。如果有人問我,為什麼只為了其中的一個章節,買亨利?米勒這一本書,我倒是可以給個解釋。

當我在翻亨利?米勒這一本書的目次時,一個名字出現在我眼前,那就是克里希那穆提(Jiddu Krishnamurti)。克里希那穆提生於1895年,在1909年被通神學會挑選為再世的人間導師,宇宙意識能的化身。他悟道以後,在西方四處宏教,造成廣泛的影響。但沒有想到,大家倚賴方殷之時,他竟然宣佈退出通神學會,希望以前的信徒找尋自己的解脫之路。克里希那穆提於1986年去逝,享年91歲。在台灣,他的書多半已被引介進來,其中胡茵夢更是最大的推手。

我會接觸克里希那穆提,是在民國75年之際。那一年,我考上公費留考,出國前,參加科見的英文訓練班,當時教英文的老外,常常手上拿了一本克里希那穆提的《Think on These Things》。透過這位英文會話老師,我對克里希那穆提這個名字開始有了印象。後來我帶病出國,初到美國的前幾年,一直在研讀宗教及靈修的書。也是在那時候,我在學校的圖書館,找到不少克里希那穆提的書,更在學校附近的舊書店買了幾本。當時,我幾乎看遍所有他的書,包括一本胡茵夢已翻出的傳記。

在面對生死的那一段晦黯的日子裡,克里希那穆提的思想讓我緩解不少生死的憂慮。對禪宗有所了解的人,會從他那裡找到共同的思想解放質素。他的想法其實很單純,用很平常的英文寫出,卻又很深沉。重要的其實在於我們縱然理解了,但做得到嗎?這就是佛教所言「解行並重」的境界。

也因為我對克里希那穆提的信服,後來一位從秘魯來的同學,因為鼻咽癌住院時,我還將影印收藏的克里希那穆提的一本書送給她,冀望有助於她面對與我相同的生死問題。這位同學,後來終究不敵癌細胞,不多久就病逝了,我也不知道,克里希那穆提是否對她產生了任何幫助。

因為這一段因緣,當我看到亨利?米勒在書中提到克里希那穆提時,確實讓我眼睛一亮,讓我想一窺他如何看待克里希那穆提。因此,買一本亨利?米勒的書,只是為了滿足我數年前的一段回憶,而且只是不到10頁的記憶,這顯然是非常不理性的動作。但對於文字魔力無法抗拒的書癡來說,這卻又是我們與過去世界扣連的方式,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這會讓我想起,上個週末,我逛遍台大附近的簡體字書店,為了買不到新書而懊惱時,竟然在專賣舊書的小高的店,看到G. Deleuze與F. Guattari二人所寫的《Anti-Oedipus》與《Mille plateaux》。這兩本二手書,躺在成堆的舊書上,顯得有點突兀,我撫摸及翻閱再三,一直無法決定是否要買回家。詢價時我問小高,這兩本書是怎麼來的。小高告訴我,這是一個年輕人的書,而且是親自拿到書店賣給他,很秀氣的年輕人。聽他講完這一些話,我掏出了錢,帶著書離開小高的店,帶著一點英雄惜英雄的惋惜感。

其實,在翻閱時,我知道我一時是無法讀這兩本書的,但一方面發覺這兩本書和我與學生正在讀的《Critique of Information》有關聯時,我感覺必須先擁有它。

這就是書癡買書的非理性態度;一方面躊躇,一方面卻想擁有的無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