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1月 28, 2007

問題班級

月前,小兒子國中同學的媽媽,打電話給我,問我知不知道,小兒子的班上不太寧靜,曾經發生了一些事,不少家長打算幫小孩子辦轉學?

我支支吾吾告訴她,我不是挺了解。她語鋒一轉,告訴我,他們要開個家長會,與校長討論該如何處理接下來的事。

其實,我沒有告訴她,我早已得知這回事。小兒子有一陣曾經嘀咕,班上同學太吵,有時甚至讓他中午都無法睡覺,他有點不勝其煩,很想轉學。我於是在聯絡簿上寫了一些話,希望老師能夠處理。

不多久,老鄭有一天跟我聯絡,說他的太太有事要知會我。老鄭的太太就在小兒子的學校教書,一拿起電話就告訴我,小兒子那一班已經變成他們國中的問題班級,甚至有老師已經放棄,教給他們的內容通常比別班的少得很多。她叮嚀我,為了小孩子,要我考慮小兒子要不要轉學的事。

一聽到這一些,我心情馬上沉了下來。我一向不太在意小兒子的成績,只要他不太差,讀得快樂就好。我常常以自己當例子,小時成績並不好,只因對文字的著迷,激發不斷的閱讀動機,才能超越以前比我成績好的同學,出國讀書拿到博士,又在大學教書。我因此不願意給小孩子太大的壓力,免得適得其反,讓他失去讀書的樂趣。

看看情況可能比我想像還糟,我隔天就發了電子郵件給校長,表達我的關切。我不客氣地告訴校長,我一向對這個國中印象不差,才鼓勵小兒子來就讀。沒想到,進來後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坦白告訴她,我打算幫小孩子轉學!

我當天果真打電話給附近的一所國中,詢問轉學的可能性。接電話的老師告訴我,若有空缺,也要等到寒假才知,她要我寒假時上網看看有沒有機會。

還好,小兒子的校長回了我的郵件,透過電話我也跟她聊了一下。她告知我,一切情況她早已知道,而且正在處理。她舉例,有問題的學生,她已要求訓導處利用中午集合這些學生,讓她們在校園進行服務教育,以免干擾同學的午休。

感受到校長的誠意及行動,我一下子也軟化了下來。一方面,小兒子其實也在班上交了一些好朋友,加上校長找他講了一些話後,他也決定不轉學了。

本來以為就此無事。沒想到有些家長也發現同樣的問題,因此決意要學校說清楚、講明白,並看看如何處理。幾週前的某一個晚上,近20個家長就如此在學校的教室,舉行班級的家長會。

這個家長會,先由導師報告整個班級的狀況,接下來就由家長提出各種問題,由導師逐一答覆。其中,有不少家長不斷質疑導師沒有承擔起責任,處理不夠果敢、明快,才讓問題逐漸惡化。

看這位老師疲於應付,我也起來講話。當然主要還是針對解決之道提出要求;講到這裡,訓導主任開始介入,並逐一與家長報告及討論解決的方案。其中包括,將原在5樓的教室,調到一樓訓導處旁邊,好讓老師們隨時能盯緊學生的一舉一動。另外並徵求家長的同意,不聽制止的學生,只要被記點一定次數,就必須被帶到訓導處看管。

其實,學校應該是早已經過不斷討論,才想到這些可行的方案。我也起來呼應,如果無法重新分班,將班級拉到一樓應該是最有效的方法。當天就在這樣的決議中,由校長作了最後的裁決。

事情並未就此了決!就在上週,又有家長醞釀要開會,主要的目的有二:一者要求重新分班,二者要求換掉導師。我最後沒有參加最近的會議,也沒有參加連署。一方面,重新分班我早已問過,學校怕茲事體大,不願貿然進行。

另方面,我覺得導師其實相當負責,看看聯絡簿密密麻麻,就知道一向用心。這樣的老師已算難得,驟然將她換掉,她如何承受這種挫敗的結果?未來如何面對所有同僚?

作為一個大學教師,將心比心,我寧願給這位老師機會,讓她敗中求勝,好好將這個班級重新經營。這不只是對學生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任的態度。

而且經過這一折騰,我相信他會變成一位經驗難得的良師。

星期四, 1月 18, 2007

知識力危機

大學校長會議在南部召開,報載成功大學校長高強,批評台灣的知名大學努力打拼「一流」,但只看到量化數字的累積,卻忽略了論文被引用率、技轉費用和外國學生素質的未見提升。

高強校長當然透視了量化思維所隱藏的癥結問題,但除此之外,我覺得過於鼓勵國外發表論文,追求SCI、SSCI,及A&HCI的數量,還引發台灣知識力斷層的潛在危機。

論文發表的目的,一者讓同儕共享研究發現。這是知識會被視為公共財,學界定位公共科學(Public science)的主因。但在此方面,研究人員重視的還在於研究創意夠不夠;沒有創意的研究再多,根本無法吸引同儕的閱讀及引用。

與全世界比起來,台灣的論文數不能算多,但依照資訊科學研究所最新的分析顯示,1996至2006這10年間,世界20名內的科研表現,台灣能夠排名第18,成績不能說太差。但再看每篇論文的被引率,平均為5.05,卻掉到20名之外。大陸的情況,比台灣還糟;論文數雖然全世界第6強,但每篇論文平均被引用次數卻只有3.69。

看來兄弟之邦,都在努力追求曝光,因此努力鼓勵發表國外論文。但遺憾的是,被引率卻仍遙遙落後其他國家。反而是百慕達,論文數只有218篇,平均被引次數達18.94,排行世界第一。瑞士的10年論文數只有15萬4,291篇,平均被引次數卻達14.05。這兩個國家的論文數與美國的2,83萬1,004篇比起來,不啻小巫見大巫,平均被引次數卻都打敗美國的13.36。

這樣的數字告訴我們,數量多寡無法代表一個國家研究實力的全部。只要看看,台灣資訊產業風光發展的那幾年,監視器、鍵盤、滑鼠數量全世界第一的奇蹟,再看看現在的窘境,即知數量第一下的微薄收益,實在無法騙過明眼人的法眼。

論文發表的第二個目的,應是讓下一代能從前人的研究中,發掘知識及爬梳新的研究問題。對於外文尚未駕輕就熟的莘莘學子而言,國家必須累積足夠的本國文獻,讓他們能夠浸淫及吸收,由點而面,如水土保持般,逐漸積累成國家的知識力。

國內現行鼓勵國外投稿的政策,卻已開始引發當初未及思考的不意圖後果;台灣學生英文能力一向不好,如果國內較好的論文持續外流,這些學子要如何增長知識?如果冀望通過英檢,就能提升學術論文的閱讀能力,恐怕是癡人說夢!

這樣的問題,如果不及早因應,一方面知識逐漸流失到國外,只剩國外學者及少數國內研究人員,得以掌握這些文獻;另者,國內學子因為語言限制,又無法深入吸納這些成果,這恐怕是國內知識力喪失的最大危機了。

台灣高等教育機構突破160餘所引發的問題,就是政府未見出生率逐年下降的苦果。只知衝國外發表的論文數,不知進行國內知識的水土保持,會不會哪年開始,也出現了知識崩盤的土石流?

星期日, 1月 14, 2007

巨人Larry


這一次出國訪問姐妹校,最讓我視為奇觀,最讓我忘懷不了的,還是在密西根州時,我碰到了身高超過兩百公分的巨人Larry。

那應該是到薩奇諾州立大學(Saginaw Valley State University)的第三天吧!那一天,我們準備參加該校的畢業典禮。典禮安排在晚上,典禮前,Gelbertson校長邀請學校的一級主管及董事會的成員,及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台灣客人,在他的家裡舉行慶祝晚宴,也就是在校長家裡,我碰到了Larry。

一看到他,我以為自己看錯了!一生閱人無數,第一次看到身高如此高的巨人,還真是第一次!跟他講話,我必須把頭挺得高高的;他則是彎腰駝背地與我對談。看到他,我才能想像聖經裡所說的巨人可能是真的,而奧迪賽中的巨人故事有其可能性。

餐前,我就好奇地與他聊了一下。他告訴我,他祖先來自波蘭,曾經是鐵工,當過一陣工會的負責人,目前則是勞資關係的仲裁者(Mediator)。換句話說,勞資關係若出了問題,先由他處理及協調,如果行不通,才到法院去解決。

拉瑞告訴我,他曾經被關了幾次。主要的還是他當負責工會事務時,幾度上街與官方對抗,因此進了監牢。很幸運地,通常幾天內就被釋放。

我對他其實充滿好奇心!他為什麼會是個鐵工?最後為什麼是工會頭頭?而最後如何又變成勞資關係的仲裁者?而當天,為什麼又在校長的晚宴出現!

上網查資料,才知他是勞工與僱傭關係協會(Labor and Employment Relations Association)的專員(Commissioner),負責伊利諾州地區性的仲裁事務。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校長家裡,乃是因為他是薩奇諾州立大學董事會(Board of Control)的董事之一。董事會主導著校長的施政方向及未來,而且該大學歷年的傳統,董事會全員都必須出席畢業典禮,所以怪不得他會出現在校長家裡。

那個晚上,因為牟校長要接受榮譽學位,及發表演說,我們早一步離開Gelbertson校長家裡,先到體育館熟悉環境。沒想到,不多久,Larry一行人也出現在會場。再度看到他,我興奮地要求熊杰院長幫我與拉瑞照了幾張相。

Larry真的很客氣,他不只高興的跟我拍了照片,其中一張他更故意地矮下身子,與我平行地拍了一張俏皮的照片。

其後幾天,我才慢慢了解Larry為什麼會當上該校的董事。以他工人出身的身份,實在令人無法想像如何能擠進這樣的位置。不過,這真是美國政治體系令人著迷的地方。

說起來,美國大學的校長及董事會充滿政治任命的色彩;前任密西根州長因為是共和黨員,因此任命了共和黨員Gelbertson當校長,董事會的成員更大多數是共和黨員。很可惜地,密西根州長此次選舉翻了盤,由民主黨員當選州長。這一翻盤,校長任期未到因此未換,但董事會成員隨著任期屆滿,已逐漸被更換成民主黨員,這也是Larry能進董事會的原因。

另一方面,民主黨一向強調代表勞工利益,這也是作為勞工的仲裁者,代表著勞工監督高等教育的Larry,會被州長任命為薩奇諾州立大學董事的原因。

這樣的組合,當然代表Gelbertson校長往後會很辛苦。但說實在地,我還真的著迷於這樣的制度;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國立學校有了勞工代表的董事,那還真是台灣民主的偉大成就。

星期五, 1月 05, 2007

911倖存者

911恐怖攻擊,看到世貿大樓倒塌時,沒有人想像會有生存者,我也沒想到,自己就碰到其中一個,那就是佛萊德。

佛萊德係中國遼寧人,在美國開了一家旅行社。此次學校帶學生參訪美國中西部的姐妹校,一切交通及食宿靠他安排,並隨團幫忙打點一切。

就是在漫長的行程中,他不經意地透露出這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
他告訴我,有一個朋友租了世貿大樓的一間辦公室,但因為太大了,為了省錢,就邀佛萊德一齊分租。佛萊德因而就將自己的旅行社,開在朋友租用的世貿大樓46樓。

事情發生當天,他一如往昔,8點10分就到世貿大樓租的辦公室辦公,8點18分飛機撞擊世貿大樓86樓時,他正在打字,撞擊後的一陣搖晃,雖然讓他有點狐疑,但他依舊處理自己的事情。沒想到,隔壁公司的白人老伯,提醒他所有人都走了,勸他趕快走。他一聽之下,急忙走向電梯,卻發覺電梯已經開始冒煙,不能使用。不得已之下,他就從世貿大樓北棟的西北角樓梯,跟大家排隊一路向下。
西北角的樓梯,正好也是消防隊員的救援樓梯。一批批逐層往上的消防隊員,讓他們往下逃亡的路走得很慢,從46樓走到23樓,就花了約40分鐘。他看情勢不對,一走到23層,趕快出來,換從東北角的樓梯逐級而下。

因為一樓已經封閉,他只好依從指示,企圖從地下層逃出大樓。沒想到此時,同樣被撞擊的南棟大樓也開始倒塌。倒塌下來的力量,將2、3、4號樓整棟及5號樓的一半一齊壓垮。佛萊德幸好走在5號樓地下室的另一邊,5號樓另半邊被壓垮時,他就看到走在中間的逃難人潮,瞬間不見了人影。

他們一行6個人加上4個消防人員,就這樣在黑暗中摸索逃生。後來還是佛萊德告訴消防員他們所在的鐘錶店位置,在消防員合力破門之下,才順利逃出世貿大樓,撿回了一條命。

佛萊德說這幾年,美國政府定期都會來信問他的健康情形,表達關懷之意。事實上,撞擊後,美國政府給了他兩萬元美金作為補償,並給了他兩年的免費疾病保險。我們聊天時,都覺得美國政府在處理這件事情上,是非常有效率的。

我們問他,逃過一劫後對他造成的衝擊到底是什麼?他坦白地指出,那幾年,他確實並不好過。整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公司,一下子毀於一旦,他苦了好幾年,甚至一度搬回大陸,最後還是決定回美,並熬了過來。另外一種影響,則是讓他看開很多事情,比較不會計較一些小事。種種巧合,讓他大難不死,他有何好計較的?

我與佛萊德其實也聊到,在美國做這種生意,到底好不好做。他告訴我,因為大陸各省的旅遊負責人,都是當年的同學,因此他接待的團,多半是高級幹部參訪團,這些高官只要服侍得好,費用通常不是問題,因此他的業績相對非常穩定。

另一方面,他因此看盡高官的各種嘴臉,歷盡種種人性醜陋之處。這也是為什麼,單獨一人在美開拓事業的他,已無意再回大陸。他坦承,習慣在美依法辦事的他,回大陸面對這些特權階級,他一定會活活被氣死的。

這一位911的倖存者,寧願留在洛衫磯,過著與人無爭的生活。

星期一, 1月 01, 2007

震撼教育

回來近幾天,我仍一直處在訪問美國大學後的震撼中。

此次出訪,共經過4個大學,包括威斯康辛大學雷河分校(University of Wisconsin-River Fall)、薩其諾州立大學(Saginaw Valley State University)、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Los Angeles),及處於加州的私立克拉蒙學院系統(Claremont Colleges)。其中,UCLA只是逛了大學書店即走,了解不多。其他3家大學,在不同角度,對我造成不同程度的震撼。

雷河分校,是我當年留美所讀威斯康辛大學系統的分校之一,雖然地處偏遠,與我就讀的麥迪遜校區不可同日而語。但這所學校為了籌建新的學生活動中心,發行債券籌款3千萬美金的手筆,讓我們瞠目結舌!折合近10億台幣的這棟建築,雖然只有兩層,但基地甚廣。最重要的,還在於整個建築的思考,完全由學生的角度進行。事實上,這棟建築蓋好後,也屬於雷河分校的學生會所有,完全由學生會自主管理,自負責任。

副校長告訴我,該校的學生會非常有錢。原有的學生活動中心,學校要收回時,必須花幾百萬美金從學生會購回。聽到這裡,不得不羨慕美國學生的幸運,除了坐擁資產,更擁有豐富的管理學習機會。這也是當該校主管談及美國學生選擇學校,主要的兩個考慮,就是學生活動中心及球隊時,我們才理解這些學校願意花大錢,經營這兩個機制的主因!

其實,這所學校令我豔羨的,還有它的領袖培育計劃。這個計劃中的精英學生,每年都由校長帶隊參訪全球各地,不只在培育學生的世界觀,更在訓練學生的危機處理能力。明年春,Don Betz校長準備帶領一批學生,由北京搭火車直上西藏,在路上的3天行程裡,進行領袖課程的培訓。

第二所學校位處密西根州北方,一個安靜的小鎮。離開機場,開往這所學校時,舉目看到的都是農田。點綴在田園中的路旁屋子,看起來極其悠閒自在,與世無爭。

薩其諾州立大學是密西根州立大學系統之一的學校,但與威斯康辛大學系統不同,這所學校有其自主的董事會,不用向總校長負責。因此,校長比較有其自主權,但相對地,也必須承擔不小的責任。

這所學校一如雷河分校一樣,以學生的角度為思考的作為處處可見。走進Ryder Center,中庭的規劃所預留的空間,提供學生不少討論及休息的座椅,讓人感覺,在這裡讀書,實在非常愜意。而教育大樓教室座椅的安排,更處處可見學生為主、教師為輔的理念。

走訪這兩所州立大學,也才知美國對公立學校的限制,展現在學生的來源方面。雷河分校的學生,規定外州學生不能超過入學學生的25%!薩其諾州立大學亦同。這種要求,顯現的是為地方服務的理念,台灣公立大學在這方面,似乎想都沒想過。我們的公立大學,努力吸收的多半是外縣市的學生,反而讓本縣市的學生,必須負笈離鄉就讀。

最後訪問的一所學校,其實也是我赴美的主要目標。離開美國20年,再回美國,我主要是想參訪隸屬克拉蒙學院系統之一的Pomona College。這個知名的Liberal Arts College,在U. S. News and World Report的年度評鑑中,僅次於Williams College 及Amherst College,名列第三。

可惜的是,我們參訪的時間不對,學校的學期已經結束,學生都已離開,回家過節矣!不過,我還是拍了幾張美麗的建築照片,聊慰失望之情。

當然,我們並沒有空手而回。克拉蒙學院系統之一的Harvey Mudd College,副院長熱情的接待我們,帶我們逐一參觀這座以理工見長的小學院。說它小,因為只有7百個學生,但卻有80個教師,師生比非常低。每年的大一學生只有180個名額,卻有兩千個人申請;被這所學校錄取的,通常是高中各班的前10%的學生,可見競爭之激烈!這個學院的畢業生,50%再攻研究所,35%更拿到博士學位!論表現,非常亮眼!

當天,副院長還好心地帶我們繞行了Scripps College──這個大學系統的唯一女子學院,我們也經過了訓練財經及管理人才的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穿巡在這幾個建築優雅,綠意盎然的校園,學生大
喊:這才是一個美麗的校園!

這一趟參觀,回來後讓我非常憂鬱!美國人的這套辦學辦法,台灣再過50年,恐怕仍然跟都跟不上!這是我這次參訪後,最為震撼及哀愁的結論及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