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日,與旅法的葉老師吃飯時,他講了一句讓我深思許久的話。
事情肇因於選後社會的不安定,葉老師問我的感覺,我對他明言,台灣因此次選舉造成的族群撕裂,及二個陣營互不信任的情勢,確實令我有點擔心。我反問他的感受,他倒是老神在在,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我看他這種樣子,接著問他,他會老死台灣嗎?
他的回答令我大吃一驚。他說,他會留在台灣做事,但要老死法國。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台灣現在有很多事可以做,他要趁著年輕時,多為生長的地方做一些貢獻。但另一方面,法國的文化讓他有歸屬感,他老了以後會回到法國,在法國的文化氛圍裡慢慢死去。
葉老師的話讓我想了很久。更讓我想起,才幾天前,在師範大學與讀書會的同學讀高達馬的《真理與方法》時,其中讓我們討論許久的一段話。這一段話指出「舍勒爾是一個現代的人,我們先輩的世界不再是他的精神和他的心靈的故鄉,而是他的歷史對象」。這句話的意思指陳,理解與詮釋一個文本時,不能將它當作歷史對象,遠遠地端視它,而是必須將它視為精神或心靈的故鄉,與它融合在一起,才能確實掌握文本的意涵。
葉老師的話,讓我深深地震撼!從他的話中,我可以感覺,他留學多年的法國,是他永遠不能忘懷的精神及心靈故鄉。他的這一番話,讓我一直在追問,法國到底有什麼特色,讓一個台灣人願意老死在它的土地上?
葉老師的話讓我想到自己。自小,我就是顧念故鄉的人。高中畢業到台北讀書,一放假我一定要回故鄉走一走。大學畢業,定居台北的前幾年,過年過節,徹夜排隊或買黃牛票,都一定要搭火車回老家,重溫兒時的記憶。就是到美國讀書那幾年,好不容易趁著假期回台灣時,我的心靈故鄉也不是台北,而是南部!拿到博士,朋友為我為什麼不留在美國發展,我搖搖頭不答!問這個問題的朋友,根本無法體會踩在自己泥土上的踏實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不管如何,兒時成長的地方,一直在我的生命中,扮演著無法抹滅的角色。
但曾幾何時,故鄉晚近的變化,已讓我少了前此魂牽夢縈的牽掛。這幾年,我反而慢慢能在台北,找到安身立命的所在。我已把自己慢慢定位成台北人,溫州街就是我的精神世界。這裡的書店,夠我建構老死之前的心靈故鄉了。
最殘酷的卻是,這次選舉,讓我體會到寧靜的精神世界已經瀕臨崩解。一趟選舉竟然可以選出撕裂的台灣,這是我不曾料到的。我一向對於踩在台灣的土地上,有著無盡的安全感。但這次選舉,竟然把我的安全感震掉了大半。
也因此,我不禁在納悶,選後的台灣,我該到那裡重找我的精神故鄉?看到葉老師義無反顧地以法國為埋骨之地,我的心靈該如何在那裡重新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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