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6月 25, 2003

堤外便道水漫梅雨季


梅雨季,有時一大早就淅瀝不斷,讓我無法穿越堤外便道到學校。6月中的某個午後,我趁著淫雨暫歇,趕快背著背包,越過馬路,走向熟悉的福和河濱公園。

雨後的景美溪,水勢比以前更大,我好久沒有見過如此澎湃的溪水了。也因為溪水飆漲,連帶所有的異味都消失一空,河流都感覺比以前乾淨多了。原來台北的溪流,必須等著幾場大雨來進行清潔的工作,大雨是這些支流的小小清道夫。

我刻意沿著河畔行走,尤其在便道中段附近,有一條鋪好的水泥路,就在新店溪及景美溪的交匯口,我曾在這裡的石墩上打過坐。而今天,河床的水有著漫延之勢,水面淹覆了蛇籠及防波塊,儼然大江的姿態。有時,我最喜歡看這種水漫河床的大自然景觀,因為這會讓我想起小時南部的颱風天,及暴雨過後村外激湍的河床。

台灣中南部的河川,一向被歸類為間歇型河川,這種間歇型河川,冬天的河床一向乾枯,只有在夏天,山中午後的一場雷雨,常常洪水就如此夾帶著巨石及斷木,一路衝向下游。國中的記憶裡有著不少路及橋被衝斷後,大哥騎著腳踏車帶我沿著下游找橋回家的記憶。我更記得小時候,坐在自家雜貨店門口的溪邊,看著颱風過後,老樹橫倒、滾滾溪流如波浪翻騰的午後。而中年後的老爸,放著生意不做,卻去溪邊開墾荒地,讓我們時常要與洪水搏鬥的記憶,一下全都連貫在一起。

與我小時候的南部河川比起來,堤外便道的水流看來溫和多了,我一路走回家,看著河床漸寬,水流漸緩,心胸也愈覺開闊。說實在話,堤外便道在這半年的確豐富了我不少生活世界的點點滴滴。

常常在早上,我向南走向學校時,總在福和橋下碰到一個與我一般健行的男人。稍帶禿頭,走路輕快,剛開始迎面相見,我們只是好奇地對望。久了後,我們已天天會打招呼,而且微笑說早。再往前走,我會看到一個中年婦女,自己一個人在草坪上練習槌球。這是一個台灣還沒有發展起來就夭折的運動,我有一個國小同學曾看好槌球,投下資金開發球桿,但最後卻血本無歸。如今看到這位中年婦女,單獨一個人在堤外便道揮桿,內心充滿感觸,但也一直納悶為什麼槌球在台灣無法推展,卻只變成少部份老年人的晨間運動?

我有時還在堤外便道二度被系友認出,這些畢業的學生偶而會回來打棒球連絡感情。有一次,我一邊走一邊練太極的腳步,學生遠遠很好奇地看著我,一副不太相信是我、不敢認我的樣子。最後是我看出他們,跟他們打招呼,他們才跑過來問我為什麼如此怪異地行走。最近,我更不期而遇地碰到原來與我在台大文學院門口打太極拳,因為煞死跑到堤外便道運動的師兄。

再往前走,快到出口的時候,可以看到一些練瑜珈的中年婦女,及景美新橋下跳交際舞的中年人。這些都是比較有毅力的運動者,我天天都看到他們在堤外便道的身影。

其實,堤外便道上,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一位殘障爸爸,帶著兩個小孩子溜冰的景象。每天下午,我從學校回家的時候,在第一個高壓電塔下面,總看到拄著枴杖的爸爸,拿著碼錶,測量著兩個未到就學年齡兒女的溜冰速度。我一邊看一邊想,是不是這位老爸,因為自己不良於行,所以起心要訓練自己的孩子在運動上出人頭地?看這二個小孩如此勤快練習的樣子,我總是如此狐疑地猜想。也許哪一天,溜冰賽場上會看到這兩個小選手的蹤跡也不一定。

古人云一粒沙看一世界,然而,一條堤外便道,一樣可以看出不同民眾多元的生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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