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過後,重回堤外便道,我總是會不斷搜尋福和橋下的流浪漢。
堤外便道走了幾年下來,有時總會碰到一些老面孔。有些人壓根不認識,只是在路上交會一下熟悉的身影;有些則是國科會的老同事,多年不見,走著走著,沒想到卻在堤外便道碰面,只能說台北真小。
但其中,最讓我好奇的熟面孔,則是棲居福和橋下的流浪漢。他為什麼會選擇橋下作為安頓之地,我仍一無所悉,也不知該如何去了解。但常常,我上班往景美走時,他正離開福和橋下的棲息地,與我錯身而過,朝著永福橋下的出口走去。我下班從景美回家,走到福和橋下時,如果天色已晚,他早已好整以暇,坐在河邊的地上,準備過夜。
我無法想像他是如何在橋下渡過的!那裡根本沒有床鋪,我曾走近觀看,他只用一條稍厚的床巾,掛在沿河的矮欄竿上,是為了阻擋河面吹來的寒風吧?其他的,就一無所有了。
他就如此席地而眠。但他如何熬過漫漫長夜的?我有時如此納悶著。在夏天,河邊雖然涼爽,但蚊子鐵定也不少,他如何忍受無盡蚊子侵襲的夜晚呢?而更令人驚奇的則是,在冬天,在一無遮避的河邊,沒有棉被可蓋的夜晚,他又是如何生存的?
幾天前,寒流來襲,雨勢不曾間斷的日子,因為怕衣服及腳濕掉,我改搭捷運上班,沒有走堤外便道,因此也不知他尚在否。等雨勢稍歇,可以走路時,我經過他的棲息地,總會搜尋他的身影。找不到他時,我都會擔心他會不會因為熬不過寒冬,被活活凍死了。還好,寒流一遠離,溫度稍為溫暖,他又出現在老地方。
他委實令人不敢接近。我偶爾一次,看他稍為整潔,但多半時候,他看起來就是一副一年半載沒有洗過澡的樣子。他如此髒亂,在福和橋下能安居那麼久,我有時會把他想像成是修頭陀行的行者。7、8年前,在中台禪寺打禪七時,我曾見過如此的修行人;全身邋遢,頭髮橫七豎八,身上的泥巴已蛻變成污黑的顏色,向中台禪寺的出家師父索取食物時,還理直氣壯,侃侃而談佛法如何修行。
但這個流浪漢,看起來又不像頭陀行的修行者。我沒有看過他唸經,他也從不打坐。唯一會讓人充滿想像的只是,他會蹲在路上,對著天空,用力地揮動著手,活像劃著各種大手印、與天上神祇進行溝通的神情。
我不曉得他會在橋下待多久,也無法想像他以什麼為生。有時看他手拿便當吃著晚餐,我都懷疑是從何處而來。但在我日常上下班的行動路線裡,他已經變成我視野的一部份。我也不知道何時會鼓起勇氣靠近他,詢問他的一切。當然,我不預期他會回答我的問題的。因為,幾年下來,我從未看過他與任何人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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