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曆年的一段往事,讓我一直無法忘卻,覺得不寫出來一點都不痛快。
那是初四的晚上,因為隔天就要北上,所以我那裡都不去,想在大哥的家裡好好休息,預備初五早上一大早起床,準備妥當就開車回台北。
沒想到,禎祥堂兄帶著堂嫂阿珍來找。他們到山上訪友,回家的路上,順便折進來看我。我一向回南部都會到他家去串串,但今年我卻動都不想動,因而錯過了與他喝春酒暢談的機會。本來想說就不要叨擾他們,沒想到他們倒自己找上門來。
聊了一陣後,我因為要調出一份以前向他訂購加工筍片的資料,我們就慢慢踱到他的筍子工廠。趁著堂兄在找資料的同時,阿珍跟我閒談了起來。問這問那一陣後,她突然問我不是會太極拳嗎?可不可以教她幾招?
她告訴我為什麼想學的原因。阿珍腎臟出問題多年,現在靠著洗腎維持最起碼的生活,身體一向不好。最近,她老感覺肩膀很硬,雖然學會了撞牆功,但都只有短暫的緩解效果而已。後來有位師父勸她學太極拳,她才起意想試看看。
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後,我從太極拳的起式教她,本來想讓她多學一點,但看來她一時學不太來,只好打住。就教她幾招甩手的動作,要她有空多練習。
學完了太極起式,休息的時候,我問她為什麼肩膀會如此僵硬。她也不做粗重的工作,而且只是帶帶村子幼兒園的小孩,照理講應該很輕鬆,但為什麼她會有如此的症狀?
這一問,好像踩到了蜂窩,阿珍突然開始大發牢騷。她說她最不喜歡週日晚上,因為想到隔天要上班,她就開始煩,壓力開始累積,她說肩膀的問題,就是與這種壓力有關。
在我的追問之下,才讓我找到問題的源頭。原來,村子的幼稚園隨著出生率下降,學生愈來愈少,上面開始有了壓力。這樣的壓力也逐漸落到阿珍這些幼教老師的肩上,她們開始被要求要幫忙找學生,如果沒有進展,上面就會一直囉嗦。
阿珍也因此愈來愈不喜歡上班,可是不上班又不行。小孩子都還在讀書,筍子工廠前一陣的負債也未清償,她拼著老命還是要做下去。但是,雙重壓力下,難怪會如此緊張,引發肩膀的問題。
其實,我也知道,在這種出生率下降的情況下,什麼人幾乎都無法著力,除了鼓勵多生產以外,還能如何?但這樣的鼓勵,能產生成效已是多年以後,對阿珍當前的壓力已無任何助益。
阿珍的遭遇,我近幾年有等同身受的感覺。高等教育最近的瓶頸,基本上就是阿珍碰到的困境。看來,我與阿珍已是生命共同體,我們的未來一齊奠基於年青人願不願意生小孩。她現在的壓力,再過個 10 年,換我必須開始承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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